来人莲步轻移,眉眼里都溢着淡淡的月光,恍惚间同沈施翼记忆里女子的容颜重叠,那是他这辈子最爱的模样。
只是可惜,后面他做了一件错事,让他和他的织鹤阴阳两隔。
“槐衣,你方才让我们来书房,可有什么事情?”沈蓦轻咳了一声,唤回自家父亲的思绪,说道。
沈槐衣点了点头,将身后的门慢慢关上,阻隔了寸寸月色,缓声说道:“的确有。”
而且事关重大,多耽搁一天沈槐衣都怕变故再发生。
“什么?”沈施翼抬了头,眼中的情绪收敛干净。
“父亲和大哥此行在寒衣堡,同去的还有四王爷常悦吧,那身为他的幕僚李钊应该同你们是在一起的。”沈槐衣坐到二人对面,眼神沉静,声音不疾不徐。
李钊?提起这个名字沈蓦脑海里便浮现了一张虽有书卷气眼睛里却全是势利的男人,他皱着眉说道:“的确是和我们同行的,他怎么了?”
“前些日子李钊的妻子涉嫌拐卖孩童被斩首街头,这件事李钊可知道?”沈槐衣抬了眼,浅声问道,语气里已经有了步步紧逼的意思,“那几天李钊可表现出了什么异样?”
石薇柔心甘情愿为了李钊去死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那么李钊为了维护自己的深情人设可否会在人前表现出对石薇柔的念念不舍?
还是说……
“未曾,听闻军中将士传言那两天李钊气的食不下咽,直说惭愧娶了个……”扫把星回家,后面的话沈蓦没有说出口,沈槐衣却明白了。
果然是这样啊,她勾唇笑了笑,李钊还是同原着中描写的一样,对身边所有人都秉承着一种利用的姿态,一旦没有什么价值可言很快就会被他嫌恶的推开,生怕晚了几步就会让自己也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殊不知李钊自己本来就长着一颗谋财害命的黑心。
沈施翼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顿了顿,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槐衣这次来,莫非是想打听有关于李钊的事情?”
“是,我想知道李钊这次回城后他的府上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沈槐衣也不掩藏,心中对李钊人渣的设定更加了然。
沈施翼和沈蓦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莫名但沈施翼还是开口说道:“李钊的结发妻子死于贩卖孩童,为罪人,不过李钊身为朝廷命臣,此次剿灭寒衣堡有功,皇上便对他将功补过了,不过看他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偌大的后院也不能没有人看着,皇上便让四王爷做主给他赐了一门姻亲。”
姻亲?石薇柔方才替李钊背负了罪名,转眼这个男人就又有新人了?
沈槐衣笑了起来,问道:“是哪家姑娘那般倒霉,居然让四王爷许配给了李钊。”
姻亲啊,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果真算是李钊府上的一件大事了。
只是沈槐衣想的片面,并未往那个方向去想。
沈施翼抬眸看了一眼满眼探究的女孩儿一眼,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
三月十八,良辰吉日,正午更迭三分薄日,阳关悠长,十里红妆嫁娶时。
走的是偏门旁道,端的是悄无声息,嫁娶无人知。
喜婆哎呦呦念着唱词,看着朱红喜轿拐着腔调说道:“新娘子唉——”
满树翠绿枝丫,她知道那是个什么模样,只是自己如今头上覆了盖头,入目是一片鲜艳而浓烈的红。
她看不见的。
唢呐声响,喜气洋洋。
她勾着唇,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踏火盆,牵红绸……
耳畔祝贺声阵阵,她但笑不语。
到了前厅,听着那人高昂的几声祝福,眼前有小孩儿不小心跑过来,随后便被人低哄着抱了下去。
她站直了身子,微微垂眸,宽大的喜服让她越发纤瘦。
“一拜天地——”
她依然俯首,心提了几分。
身旁的男人像是有几分紧张和期待,系着大红花的红绸有一瞬间的紧绷。
她勾唇笑了笑,眼睛被盖头挡住,看不见里面的情绪。
“二拜高堂——”
高堂无人可拜,她也知道,这人父母早逝。
像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喜婆叽叽喳喳的在问着为什么没人提醒。
她眼睫微颤,都这个时候了,为何还要注重这些东西。
“夫妻对拜——”
她缓缓转身,感受着手上红绸又一次的紧绷。
俯身,弯腰。
像是心甘情愿。
这场好姻缘呦——喜婆又在唱了,声音有些嘈杂。
“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有人在送着祝福,她直起身子乖乖巧巧的立着,人家只道新娘子只怕羞红了脸。
“送入洞房——”
一时之间喧哗声更甚,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从未想过这群人会这么聒噪。
不过她想到了什么倒是勾唇笑着,任凭一群丫鬟婆子护着她往洞房走去。
红烛燃泪,明晃晃的火焰摇曳。
喜床上摆了“早生贵子”,她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也不发一言,就像在窃窃欢喜。
丫鬟婆子们喧闹过后也累了,守在门口等着外头的新郎官敬酒过后,还想等着看等会儿的闹洞房。
新娘子很安静,未曾抱怨一声累。
看来二人是真的情投意合啊,丫鬟们在感慨。
她听见了这句话,眼中慢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雾来,许久之后,她竟然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情投意合。
这群人当真是什么都乐意揣摩,反正也无人管着。
不过这种大喜的日子里会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她摇了摇头,只怪自己多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丫鬟婆子守的累了,竟然蹲着在打起盹儿来。
屋里的新娘子始终安安静静,丫鬟前面还会时不时盯着瞧两眼,后面就顾着同别人说起话来。
没人盯着她。
前厅里的人还在辟邪新郎官喝酒,笑声一定震天响。
大喜的日子。
她笑着,慢慢扯下了红盖头。
一双眼睛肿胀的通红,唇如饮血,这幅打扮倒不像个新娘子,只怕是个山里来的妖精。
想成亲啊,好啊,她愿意的。
棉鞋踩踏无声,衣服翻飞时戴起微弱的风声,门外的丫鬟婆子们不知梦到了什么还吧唧了两下嘴。
梦到了什么呢,她想了想,复而摇头,肯定比她如今的境遇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便只是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伴着重物撞击的沉闷声,终于引起了那群酣睡的丫鬟婆子的注意。
眼前真真切切的都是红色,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她脸颊上,陷入昏迷前她竟然想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小姐妹告诉她成亲的场景。
“初寒,你也会遇见一个待你如初的男子,从此山一程水一程,你们总会陪伴在一起。”
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尖声跑了进来。
她唇角是释然的笑,瞳孔慢慢涣散。
“暖瓷,我来找你了……”
你走的那么快,知道我多难熬吗。
你知道,我多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