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城,你是不是当真不知道我是意?”周氏有些气了,抬手冷哼了一声说道,身上的红衣随着她的动作翻飞了起来,若不仔细看倒真的同凤冠霞帔很是相像。
徽城皱了皱眉,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耐心的回答:“徽城愚钝,姨娘还请明说吧。”
沈槐衣告诉过他,这两天暂且先由着周氏,让她放松警惕,到时候事情也能做的更顺利。
所以,如今不管周氏说了什么徽城都要尽力去附和她,哪怕他心底万般不适。
周氏却不依不饶了起来,大概是看出来徽城如今的退让,大胆的继续问道:“徽城,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
徽城顿了顿,慢慢抬了眼。
而后她就看见女人媚眼如丝,里面是如同深渊的诱惑,仿佛最可怕的蛇妖,想要一点点食尽面前书生的心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缠了上来,附在他耳畔轻声耳语:“你对我,当真就没有一分一毫的心动吗?”
徽城别过头,低声说道:“您是将军府的二姨娘,我不过是一个戏子,我们之间可是天壤之别,姨娘可不要再开玩笑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徽城心中已经翻江倒海起来。沈槐衣,你要是再不出现他可能就真的忍不住,说不定会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将周氏推开。
到时候再想让她信任起来估计就难了,但是徽城也不想被她这般调戏。
周氏一个有夫之妇,她想做什么?
像是看出来徽城的心中所想,周氏轻声呵笑了一声,说道:“我想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徽城,我今日穿的是红衣。”
她的红衣如同缠绕的毒蛇,带着森凉的冰冷,慢慢从徽城身上划过,引起他心底颤抖的战栗。他忍了忍,回答道:“红衣很适合姨娘,您穿的很美。”
就是他不喜欢。
周氏的眼睛亮了起来,唇微微勾着,笑道:“是吧,你也觉得我很美,可是你知道吗徽城,红衣代表着的,可是我愿意……”
徽城衣袖下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哪怕脊背上已经冷汗淋漓。
“嫁给你啊,徽城,我愿意的。”周氏说道,欣赏着他脸上微小的所有表情,心中被一阵满足感紧紧充斥,长吐了一口气,眼睛里全是狂热。
什么沈施翼,什么沈槐衣。
今天谁都不可能阻止她,她要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这个叫做徽城的少年郎。
是她四面前便一见钟情了的男子。
总该要属于她才好。
“二姨娘,您……”徽城在她说出那句话后心便沉了下去,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他就知道,这一天来了。
可是……
余光里是上次摔碎的瓷杯,上面虽然沾染了泥土,可是依旧不改上面锋利的棱角。
徽城声音像是哑在了喉咙里,他趁着周氏不注意伸手勾了一块碎瓷片在手心,眼睛有一闪而过的决绝。
他是戏子,周氏是将军府的姨娘。
更何况,他对她本就无意。
不能被玷污的,徽城深吸了一口气。
周氏等不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地窖外头全是她的人,沈槐衣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所以哪怕她把地窖捅破了也不可能有人来。
她整个人已经挂在了徽城身上,声音里带着魅惑的蛊惑,一点点逼近,问道:“徽城,你说,你愿意娶我吗?我们不像你戏中的将军和公主吗?你唱了那么多悲剧,莫非也想给自己一个悲剧来?”
他不像给自己悲剧,可是周氏却逼得他非要……
“姨娘,您怎么在这里呀。”
就在徽城万念俱灰的时候,锋利的瓷片棱角已经刺进了血肉,他能感觉手心处温柔流淌的鲜血来。
可有人却突然出现了,打开了封尘的地窖,将里面所有的压抑全部吹散,笑盈盈的站在入口处,轻声说道:
“您这身红衣可真好看,不知道可能还以为您是谁的新娘子呢。”
沈槐衣慢慢走近,衣角翻飞不染纤尘,唇角笑容浅浅,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情绪,她说道:“您这样,父亲也知道吗?”
他知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妾室居然背着自己又对着另一个男子说,你要不要娶我吗?
他知道自己离开前还在难过抹泪的妾室,在自己离开之后居然是这副模样吗?
您的真面目,沈施翼他知道吗?
“沈槐衣!”周氏已经跌落在了地方,看着面前不断靠近的小姑娘一步步后退,衣裙粘上了肮脏的尘灰,面上全是惶恐与不甘。
沈槐衣逆光而来,墨发飞扬舞动,耳朵上的伤口依旧可怕,但她的笑容却是极其甜软的:“姨娘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为什么会被发现呢?
一个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一个背着光影子都被吞噬眸中却全是淡淡的冷漠,两相对比之下,狼狈的周氏已经完形毕露。
“姨娘,您闭上眼睛等待一会儿,说不定梦又醒了,你只是在软榻上睡着了,我也未曾发现你对霍青枫的不怀好意,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沈槐衣走到周氏的面前,恰好将徽城全部遮挡,在周氏看不见的地方小姑娘手指不断地对着地窖门口的方向挥舞着。
走。
徽城回过神,只觉得腿脚发软,他顿了顿,终究选择了相信她,慢慢的踉跄着走向地窖口。
整整四年,他都没能离开的地方。
地窖口已经守了一排身着精装的侍卫,看见徽城爬了上来皆是一垂眸,抱拳说道:
“大公子!”
徽城喉咙间仿佛堵塞了什么,让他说不出话来。
只是眼睛慢慢湿润了。
“兄长。”
支撑在地窖口的手臂被一双纤瘦的手握住,徽城一愣,抬眸便看见面上全是冷静的少年。
他哑了声音,说道:“眉眉,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穿红装的吗?如今,这是什么打扮……”
霍轻眉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将男人拉了上来。
她顿了顿,慢慢走到他身后,将手放在他的袖角上。
就像小时候那样。
从前,兄长是她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