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了两步,直接将写了沈槐衣悬赏令的布帛放进了周氏的怀里,冷声说道:
“做没做过姨娘自己该明白的,清者自清,浊者再怎么狡辩也是浑身污浊的,槐衣自然不会冤枉了您。但是这个悬赏布帛的确是姨娘的东西,就希望您自己将它退回暗庄,别给我找麻烦,也不要给那个接了悬赏的正直少年找麻烦,同样的,姨娘也不希望我对您动手的吧?”
沈槐衣上次这么问周氏是在她帮助徽城重回霍家之前,如今她还想动手的话……
周氏头皮有些发紧,她不确定沈槐衣会不会动到她的那东西,若是被发现了,到时候她所享受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
不能这样的。
周氏瞳孔猛的紧缩,她下意识接过沈槐衣递过来的布帛,却来不及扫一眼,因为沈槐衣已经扬长而去了。
小姑娘裙角翻滚,上面彩蝶仿佛要随着她的动作飞出来,浅淡的颜色同渐渐浓烈的暮色柔和在一起,晕染开浓墨淡彩的痕迹。
沈槐衣走了。
在给了周氏一个悬赏布帛之后便走了,远远看得见腰肢纤细的盈盈一握,瞧着倒是人畜无害的紧。
周氏却是明白的,这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
她嗤笑了一声,沈槐衣的外面和内在分明是天壤之别,她的心黑的能挤出墨来。
她跌坐在地上,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
“姨娘,您没事吧?”苔默快速跑了过来想拉住周氏,却被她一掌推开。
“你出去。”周氏说道,微微闭了闭眼。
苔默还想扶她:“姨娘,您坐起……”
“我让你滚啊!听不懂话吗?”周氏猛然爆发,随手拿起身旁的瓷瓶就摔到了苔默身上,尖声骂道:“看不懂人眼色的东西,不知道下去吗!”
瓷瓶有些重量,砸在身上疼的苔默面色苍白了几分,她迅速低下头,快速退了出去。
一直到站在外面苔默才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捂着胸口的位置慢慢红了眼眶。
瓷瓶砸在她肋骨身上,是不是断了几根她也不知道。
不过也是,苔默唇角勾出嘲讽的痕迹,哪怕二姨娘将她打死在玉清小筑里也没有任何人在乎,还只会觉得是她做得不对。
她是下人。
她活该的。
“姑娘,你们姨娘在吗?”有人站在她面前,声音温润如玉。
苔默顿了顿,慢慢抬眼。
……
“小姐,您还好吗?”苔芗看着自玉清小筑出来之后神色便有些低沉的小姑娘轻声问道,眉眼间有难掩的担忧。
沈槐衣摇了摇头,站在长廊上,一抬眸便是已经有了几分温柔的月亮。
“二哥去了扬州多久了。”她问道,声音有些轻。
苔芗细细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两个月了,大理寺的案子本来就很多,二少爷难免会忙一些。”
沈绥自从进了大理寺当差之后回府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不过不在也好,省的周氏以为沈绥是她最后的招牌。
“明日里去给九王府带一个消息,就说我我为了感谢他的帮助约他凤语楼小叙,还有姐姐和方时黔也会去。”沈槐衣淡声说道,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方时黔既然对沈知星一往情深那么沈槐衣自然是希望他能和自家傻姐姐长长久久,而且沈知星等的也太久了。
因为沈施翼一直未曾归家便没人做主的原因,别的少女及笄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的上门提亲了,沈知星如今都将近十七岁,却一直被困在家里。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织鹤早逝沈施翼镇守边关,沈知星的婚事便被周氏有意的压制下来。
若真的说起来,还是沈家人亏欠了沈知星。
“奴婢知道了。”苔芗眼中多了些兴奋,二小姐现在都能主动去见九王爷了,用的理由还如此牵强,在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啊。
沈槐衣点了点头,没有发现小婢女有些奇怪的神色,最后看了一眼浓烈的夜色后便收回了目光,说道:“那走吧,回世安宛里。”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自己有了些倦意。
那个拥有着奇怪原则的刺客,给了沈槐衣一种似曾相识呢感觉。
“苔芗。”沈槐衣皱眉顿了顿。
“奴婢在。”
“你记得抽空回一趟阑珊坊,帮我问问槿暮今日里来世安宛刺杀我的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
“是。”苔芗说道,微微垂着脑袋。
隔日上午,凤语楼依旧繁华,作为整个秦楚最高大的酒楼,总是能够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凤语楼好像就没有门可罗雀的时候。
十二楼的雅间里沈槐衣一抬头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男人,墨色衣袍,眉眼冷冽。
她弯了弯眼睛,“九王爷,您过来了啊。”
常小溟,你过来了啊。
很多年前的那个仲夏,梳着包包头的女娃娃也是这般软声叫他的。
“二小姐。”常溟闻言微怔,眼睛里的冰冷迅速融化,他迅速从回忆中抽身,下意识拽了拽自己墨色的衣角。
方时黔和沈知星已经坐在了哪里,笑盈盈的低声说着话,看见常溟走进来皆是微怔。
沈知星比沈槐衣拘谨了些,她站起来微微欠身:“民女参见九王爷。”
“姐姐不必这么紧张,我叫你们过来是想问一些事情。”沈槐衣将沈知星拉着坐了回来,笑着说道。
“槐衣想知道什么?”常溟问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裳,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许久前小姑娘对他说的话。
王爷穿墨色很温柔呢。
他……很想一直做她的温柔,但是又害怕沈槐衣发现异样,常溟便让人在白袍上晕染了墨色,自以为遮挡的是天衣无缝。
沈槐衣却一眼便看出来了,眼睛里笑容却有了些酸涩。
是人都看得出来常溟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可是沈槐衣还是不能明白……
这个男人喜欢的是原主,还是她呢,
沈槐衣眨了眨眼,逼迫自己从这个根本就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里抽身离开,顿了顿收敛好眼睛里的情绪方才说道:“我父亲他们近日里大概就会回昭城了吧?”
“五月初。”常溟说道:“槐衣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