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同意？”于莉当然知道女儿担心的是什么，但还是想听她说说心里话。
“你都快50了，高龄产妇，危险啊！”
“我身体情况挺好的，并且现在医术那么先进，有很多高龄产妇健康生产的例子，不用担心的。”
此时已全面放开二孩生育，于莉的一些同龄朋友为了再为夫家拼个男孩，纷纷开始调养身体，她多少也做了些了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想看你受苦，不想跟别的小孩分享母爱，更不想失去你……”赵筱筱一口气说了几个理由。
“还有其他原因？”于莉看着女儿，知道她一定还有其他想说的。
赵筱筱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有……这样做，你将爸爸置于何地呢？”
赵筱筱接受母亲再嫁已是很困难，再无法接受她和另外的男人生小孩。
“你可以用这样的行动证明你爱李叔叔，可爸爸呢？你爱他吗？”
于莉愕然，女儿果然还是在意她新的婚姻的。
“如果你爸爸还在，我和他就不会分开，就不存在这样的矛盾。现实是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是顺其自然，如果心里始终有包袱，遗憾就会在所难免。我不想留下遗憾。”
赵筱筱感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怆，为父亲，为自己，也为母亲。
“如果李叔叔真的爱你，一定不会舍得让你这么做。”
“既然他重新选择了我，我也不想他的人生有遗憾。他可能会反对，但我相信他也会期待。”
“那你就不考虑我的想法了吗？”赵筱筱直盯着母亲。
“你知道现在的你让我想起了谁吗？”
“谁？”
“你姨妈的儿子。”
赵筱筱默然，的确挺像的。自己之前还对欧健有很大的不满，认为他自私死板，亲手扼杀姨妈的幸福，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是五十步笑百步。
“还有一个人。”
“谁……”
“李俊逸的伯母。”
赵筱筱不解，于莉继续说道：“你的反对，她的歧视，本质上是相通的，都是偏见，程度不同罢了。可见，‘该不该做’这件事，除了法律和道德所禁止的，剩下的都只是观念问题而已。”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早一步不小心怀孕了，而你也……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母女俩？辈分不是乱套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还有就是安心考研吧。”
“……原来你还有这层考虑呢。”
“开玩笑的，我也是近期才有这样的想法。你不用那么在意世俗的眼光，再说了，我这个年纪，也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赵筱筱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见母亲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垂头丧气扒拉了几口饭菜，然后就回去了。
看着女儿的背影，于莉有些恍惚：一转眼，那个小婴儿都那么大了。
赵筱筱出生的时候，整个家庭都充满了喜悦——这个小生命的孕育，理所当然是因为爱——所有人都真心期待她的到来。
和李朝阳分手后，于莉确实颓废过一段时间，最后是赵晋把她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于莉对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充满了感激，再之后就是感情升温，等李朝阳不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知道过去的感情已经翻篇了。
她当然还会偶尔想起李朝阳，那是记忆里的一根刺，可她已经将大部分的爱转移到了赵晋身上。
再后来，命运让她和李朝阳重新相遇，人生又回到了起点。李朝阳说他过得不好，于莉的第一反应是那又怎样呢？两个人都不能回头了。
可命运就是命运，之后一路跌跌撞撞，两个人还是又在了一起，她想她这辈子注定是要为他经历磨难的。
于莉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喂，白医生，之前跟您咨询的检查，我明天就过去。好，明天见。”
赵筱筱真的很惆怅，惆怅到不想看书，只想约陈恒一起喝奶茶看天空发呆。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我比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要大上两轮；更没有办法想象，我的孩子年纪比他的舅舅或者小姨还要大！”
“第一，在农村不乏这样的现象。特别是同宗族的，爷爷辈和孙子辈的当同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第二，谁能想到去年此刻还是单身狗的你，现在开起车来会那么猛呢？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啊妹妹……”
赵筱筱脸又红了一次：“你真被我妈收买了？怎么说话那么向着她？”
“当然，我现在可是于总对你的公关小能手了。”
“无耻！”
“你不想被长辈管着，那为什么又要管你妈的事呢？我不能揣测赵叔叔在天之灵会怎么想，我只知道如果阻止于总，她会过得不开心吧。”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真的不舒服。我爸爸就该这样被对待？
凡事不到自己身上都不会感到疼的。我问你，如果你死了，方默改嫁生小孩，你会很失望吧？”
“尼玛，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问我有什么参考价值？我说不会失望你就同意了？我又不是你爹。”
“……”
“换我问你，如果于总现在是30岁左右的年纪，你会不会就不那么在意了？”
“让我想想……可能吧。虽然我心里也会不舒服，但会觉得再婚了生个小孩也是正常。”
“所以，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啊，你用的还是于总的时间！你知道这是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
“是你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那就是于总和李总是真心相爱的。”
“……”
“从刚才那个假设的答案来看，对于于总的婚姻，你实际上一直都处在自我麻痹中。
以前的你一直安慰自己赵叔叔已逝，生者要继续过下去，认为于总再婚是迫不得已。而现在，于总的决定让你不得不面对真相，所以你才会反应那么大。”
赵筱筱颓然一笑：“对啊，我就是这样，知道他们是相爱的，可就是不愿意正视。”
“你正不正视，这都是真的。”
“好烦，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烦死了。”
“我们之于彼此的意义，不就是驱散对方头顶的乌云吗？”
“可我真的好难过，我爸爸这一生好惨……”
“他的人生不需要一个女人为他守身如玉来证明。他有学识，有事业，有坚守，有豁达，还有一个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儿，他的人生多精彩啊！”
赵筱筱“扑哧”一声笑了，眼睛微微发热：“你这段话让我好震撼。”
“事实就是如此啊。”
“……可是，如果我爸爸因为我妈再生个小孩而觉得他的人生不精彩，怎么办？”
“那可能是因为你这个女儿过得不够快乐洒脱吧。老实说，谁知道赵叔叔会怎么想？无非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强加在他身上的观点罢了。要么你就信奉‘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要么就去问问他。”
“……”
“看来我之前跟于总说的没错，你还是要好好修炼。不过你这样对我也有好处，方便我跟于总打好关系，还有就是最近小说不好写啊，感谢你们为我提供那么多精彩的素材。”
“尼玛……行了，不说这个了，头疼。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还行，单量稳中有升。不过越做越没意思，读了那么多的书，我志不在此。”
“你自己做决定吧，不用勉强。”
“当然。我还是会再加把劲，争取把它做得更好一些再交给张一行。然后就是把小说写完，再然后……重新择业吧。”
“嗯，你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是要早做打算。不管是我妈还是傅斌的公司，到时候你想去的话，尽管提。”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