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敬酒,必然拉上当场最当家的大哥或者红白事的总管。
这要是不懂,就会让在场的人耻笑你没见过世面,不齿与你相交。
冉衮除了是成德剑王,主要是茶贩剑王。在军界、政界,可能这个成德剑王更加叫人着急上火。其实,在贩界,这个贩茶剑王却比成德剑王要厉害多了去了。成德军,只是局域性的。贩茶,是走天下的。
他冉衮,堂堂剑王,哪能不懂上鱼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将鱼盘子一调向,让鱼头朝着大哥吴公鼎。就这一个动作,满桌子的哥哥都暗暗点头。啥意思?
这意思很简单,这些人点头,表示老幺不枉了剑王称号。
大哥这个角色,你做的配不配呢?也在如何吃鱼这上头。
实在太忙,急着散席的话,那就挑一根青菜叶子盖住鱼眼,喊一声:“一概不说,大家一起干。”
这就算大哥发号施令了,大家随意吃鱼,就该上汤上饭,准备撤席了。
如果弟兄们没多忙的事情,今儿就是专门喝酒消遣的。
那好办,大哥发号施令之初,不是青菜叶子盖鱼眼,而是自己先喝鱼头酒。大哥喝一个、三个不等,肯定喝的是单数,绝不会喝两个、四个。但一般都会喝三个。
继而,大哥发令,头三尾四肚五脊六拨浪七,尾叉各加一。
什么意思?鱼头对着大哥,已经喝了三个。
尾巴对着谁,头三尾四,就该喝四个。鱼肚对着谁,喝五个。脊背那边的人喝六个。谁特爱吃鱼,呼啦啦将一面吃完,让与翻身呢,那你喝七个。
尾巴开叉很大,尾巴朝着的两个人,头三尾四么,喝酒数是四加一。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吃鱼方法。酒席上,吃鱼方法还有很多。
基本都是辈分最大,或者大哥发言。其他人,如果没等长辈或者大哥发言,就动筷子的,比同拨浪七,直接喝七个。小酒量喝七个酒直接趴下,叫你吃鱼?屁也吃不成。这是教训、整治不懂规矩的。
看吴公鼎这个大哥是否镇得住众位,只需要看他让大家怎么吃这条鱼?
昆布耆老吴举站立起来,对众位说道:“鲤鱼跃龙门,跃上龙门,鱼就化而为龙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来个鲤鱼跃龙门的吃鱼法。”
下面众位兄弟及汤荷娘不免惊奇,左右两桌也都静听所说。
吴举说他的酒令:“既然鱼头对着我,我先喝下三杯。第一杯酒,敬首立市廛的神农大帝。”
他说罢,将手中斟满酒的杯子聚过额头,往空中一酹。自己再满饮一杯。
第二杯酒,敬九泉之下的商人贩夫祖先,庇佑我等无往而不利。说完,将身形低俯,酒杯放在膝盖高低位置,往地上酹下一杯。自己又满饮一杯。
第三杯酒,敬在座的各位父母双亲,生育了我等,叫我们情意相投,结为兄弟。说完,转身面向神龛,又从腰间往地上酹下一杯。自己又满饮一杯。
只是这三杯酒,满屋子人顿时鸦雀无声,十分敬服。
继而,吴举朗声说道:“二弟安漕通、三弟李秀兜、四弟尤通宝、五弟张平危、六弟文走霹、七弟漆雕平复、八弟冉云华、八弟媳汤荷娘,大家一起,随我连干三杯。一起跃上龙门,不再单个一一敬来敬去。”
众人哗啦啦站立,侍女忙不迭斟酒,一起连干三杯。吃鱼的仪式结束,吴举将筷子挑起一根青菜叶子,盖住鱼眼,口称:“一概(盖)不说。”
继而,他随意挑一坨鱼肉,表示已经可以开吃。大家纷纷举起筷子,来吃鱼肉。
这时候,冉衮与大哥一使眼色。吴举端起酒杯,冉衮也端起酒杯,拿个酒壶,先到儿子冉鹏这一桌敬酒。
敬到冉鹂这里,看她脸色黑沉沉乌云密布,冉衮和蔼地玩笑一句,企图叫她改换脸色:“丫头,高兴点,今儿这么多伯伯到家里相聚,多快活呀。”
哪里知道,冉鹂却“唿”一下站起来,大吼道:“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哥哥那么晚才赶到家,你咋不吵他?我不吃了,也不喝了。”
说完,她好像中了魔似的,箭一般飞跑出去。
这吼叫的啥,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想什么,都极其敏感。她爹只不过简单提醒一下,就引发如此让人目瞪口呆的反弹,叫人无法缓过气来。
冉鹏一看,简直莫名其妙,怒道:“小鹂,回来。看我去把她拎过来。”
尤统挨着他坐,一把将他拉住。王宣娘也赶紧死命扶住他,说道:“你不要动,你出去说不定能打起来。冷静一点,冷静。”
冉鹏深吸一口气,愤怒地看着门外,缓缓坐下。
当娘的赶紧去吧,汤荷娘起身就往外跑。漆雕平复也被她这话刺到,由冉鹂的举动,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漆雕卉,没过门的时候,跟这丫头的表现,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紧跟着汤荷娘一起出去。二人看见冉鹂往后堂二楼自己的秀楼去了,一路跟着上楼,进入冉鹂房间。
汤荷娘点着冉鹂,怒吼:“我只说一遍,两句话。如果不听,随便你胡闹,再也没人理你。第一,你这样做的意思,是对所有伯伯表示仇恨,让爹娘一番苦心结义的兄弟化为泡影。第二,马上滚回去,改换脸色。”
汤荷娘说完,起身就走。到了楼门口,“哐”一下,将房门重重摔上。听见他一面往下走,一面暴怒地喊着:“冉鹂,今天如果不听话,皮鞭伺候,至少一百鞭。不打得你皮开肉绽,就算老娘没本事,老娘就一头栽死。”
漆雕又对楼下喊道:“弟妹,千万别乱说。有我哒。”
下面其他人还要往楼上来,被文烈拦住:“老七是老县令,什么案子没办过,嘴皮子又利索,叫他在上面就行。”
文烈随手一点围在身边的两名下人,恰好金楼、银蔓,吩咐道:“你们上去,给七老爷倒茶,陪小鹂说话。”
金楼、银蔓正要上去,汤荷娘又喊:“银蔓不许去。”
文烈眼珠子一瞪,大吼:“今儿听我的,你们两个上去。弟妹再说一句,将你轰出冉府。走,继续喝酒。”
这一声宛如晴空霹雳,如果在战阵上,将有多少敌将吓破了胆。
大家一看,我的天啊,这文烈真的是五雷神将,吼起来,房梁恨不得震塌。看起来,汤荷娘治家,手段太少。女儿已经添乱了,当娘的怎么能接茬大吼大叫呢。这不是明摆着,给整个冉府又增添了一道涙气吗?
再看楼上漆雕又怎么做?
她看金楼、银蔓上来,问了姓名。
再看冉鹂,她看看金楼,立马现出一种热切的脸色,而且泪花顿时涌出。
漆雕又立即就明白,冉鹂是发什么疯了,这叫闺怨疯。外向的女子,会烈火般如同雷暴发作。内向的女子,会忧郁成疾,甚至一命呜呼。
“金楼,要想给小姐消气,必须你来帮个忙。”漆雕又对金楼和颜悦色。
“七老爷尽管吩咐,哪敢说什么帮忙。”金楼忙不迭回应。
漆雕又点着他:“你到老爷的书房,给我请来一点黄纸,拿来笔墨,我要写一张神仙的牌位。”
金楼应声而去。这边却叫冉鹂、银蔓听得莫名其妙,呆呆地看着七老爷。
漆雕又吩咐银蔓:“你给小姐梳一梳头发,勒样会让她安静下来。再点燃一炷檀香,对镇静、安神有帮助。”
银蔓照着做了。金楼上来,将笔墨纸砚全拿来了。
漆雕又唰唰几笔,写下了一张牌位:供奉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太君讳卉字兰蕊。
写完后,他将牌位交给冉鹂,对她吩咐道:“女娃,我是你七伯,名叫漆雕又。这牌位上,是我屋头女娃漆雕卉,比你大十岁。昨年子大战青州,与女婿一起阵亡,被天子封神。勒件事情,你晓得不?”
冉鹂一听,哦呀,天啊,父亲早就说过。天下战将的家庭,估计没有一家不知道的。七伯竟然是夫妇贩神的老爹,不可能,怎么能与俺爹结义呢?
但转念一想,爹也是响当当的剑王,也说不定。何况人家写这个牌位,那么顺溜,外人绝对做不到。
她赶忙站起来,对着漆雕又道个万福,又跪伏在地:“七伯,冉鹂愿意听你说。你怎么说,冉鹂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漆雕又看她还知道敬服个人,将她搀扶起来:“我们八个既然结义了,牌位上的这位正神就是你亲姐姐,晓得么?”
冉鹂顿时一哆嗦,赶忙回应:“是的,就是亲姐姐。”
漆雕又看了看她:“将你姐姐的神牌贴在你这屋头的八仙桌中央的墙上,心里有哪些委屈,不明白的事情,想让姐姐帮到你,你就烧一炷香,磕三个头,将心里话给她说。她一定会回答你的。”
冉鹂半信半疑,与金楼、银蔓一起,将牌位贴好,檀香点燃。
端正跪倒,对着漆雕卉的神位磕三个头。金楼、银蔓也跪在她身后磕头。
不知道冉鹂会祷告什么?春酒贩神漆雕卉能回答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