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广罗钦骠之妻已经去世三年,正是因为老伴去世,自己才退养的。
说了一些令人唏嘘的话,罗广喊道:“好了,不说她了,有兄弟的一句问候,她在天之灵就安生了。咱们吃酒,罗庄,上酒菜。”
管家罗庄是罗广本门的兄弟,六十开外。一听大哥喊上菜,应一声:“好叻,老爷,立马就上齐。”
这次相识,虽然蒲侯罗广、兖国公罗闪没能直接帮上什么忙,但倍玮、景薰夫妇从此就明白了,如何在大都市待人接物,如何结交高官富商。
就连畿都防御使及其军侯老爹都能好好交道,还有什么人不能交道?心中充满了自信,而商人出门要的就是这份自信,这可是千金万金买不来的。
倍玮、景薰夫妇很快就在洛阳找到了合作商,这家飞裳绸缎庄十分看好大取锦坊的蜀锦,决定以大取锦坊的货为主。
庄主是个女的,经过攀谈,这个飞裳绸缎庄居然是镇州美社绸缎庄的分号,庄主名字就叫个飞裳。
飞裳说出渊源,她母亲是云钗儿,父亲是斩阵阎王陶社陶去疾。
这么一说,可把刘泰高兴坏了,老战友啊。斩阵阎王陶社虽然在义成军时间不太长,但其上佳的功夫,那可不次于义成军的金檀骠将和淄青军的十八山神。其母云钗儿也是义成军知名的女将,智谋超群,名闻遐迩。
陶飞裳是陶社的小女儿,认识倍玮之时,已经三十岁,恰好比倍玮大了一纪,已经在洛阳开这个绸庄八年之久。但看她那面目,保养得非常好,好像二十三四岁。而且脑子灵光,见多识广,给了倍玮和景薰很多指点。
倍玮夫妇与之一见如故,请出陶飞裳夫妇到街面上吃酒,从此奠定了在洛阳的销售基础。陶飞裳不但在飞裳绸缎庄卖得很好,而且还帮助倍玮、景薰夫妇在洛阳推销,使得洛阳有六家绸缎庄销售大取锦坊的蜀锦。
一晃过去十八年,这期间,早已经跟镇州美社绸庄的关系打得火热,美社绸庄分布在成德、平卢、宣武、天平、泰宁、武宁各军镇、淮南扬州的三十多个分号都卖大取锦坊的货。使得倍玮的销量一直稳定在很高的水平。
加之倍一洛在南边各国的销量,如今的大取锦坊已经成为成都排位前三的大作坊。倍玮的继母罗花林生下了五子四女,最大的弟弟十七岁了,跟着老爹倍一洛开始跑南国,最小的妹妹也九岁了。
倍玮对母亲骠国王后唐嫣,禀明这二十七年来的风风雨雨,母后问道:“玮儿,你们的孩子都还好吧?几个孩子呀?”
问到这里,倍玮禁不住眼含热泪:“母后,孩儿与景薰生下了倍嫦、倍端、倍妩、倍婉、倍剔,多谢母后关心。只是……,诶,还是不要扫了母后的兴头,回头儿子自己设法吧。”
唐嫣嗔怒道:“这孩子,对母后怎么能说个半截话,五个孩子怎么了?”
倍玮看母后急眼了,急忙回禀:“倍嫦、倍端兄妹失踪两个月了。倍嫦已经十七岁,倍端十六岁。倍嫦是七月生,倍端是第二年腊月生。他们两姐弟是大的,都是十四岁跟着我们贩运蜀锦,哪里知道,今年三月……。”
众亲人都围拢过来,漆雕古劝道:“不要着急,慢慢说,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
倍玮抹一把泪,说道:“他是这么这么回事。”
今年开春,南诏侵略成都,二月十八解围,我们二月二十五启运第一趟生意。于路倒也顺利,到三月末,洛阳飞裳绸缎庄、镇州美社绸庄及各分号转不完,蜀锦就卖完了。回程途中,一路轻车快跑。
路过梁州兴元府休息了一天,说是转一天中梁山,这山是梁州的镇山么。山中古木名木甚多,道观佛寺林立,因中梁山在册的千年古木,就多达上千株,此山被玄宗册封为中梁公。
我们四口人就一早上山,到了山上,我们是北来道人传下来的武学和贩界平德,所以主要拜了道教诸神,就准备随便转转下山。
俩孩子在出来一处道观的半山腰,发现一处极其神秘的小径,就十分好奇,相携着要上去看看。
打问下来的一位彩衣人,说是上去是个很大的山洞,里面地方很大,蜿蜒曲折深不可测。不少人在里面围坐着摆龙门阵,摆起酒肉吃酒。
倍嫦、倍端大感好奇,倍嫦对着父母喊一声:“爹,娘,我和端娃子上去看看,马上就下来。”
这是听到的俩孩子最后的一句话。他们上去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下来,我们开始着急,好多比他们后上的人都下来了,问他们见过十六七岁两姐弟没有?这些人都说没有十六七岁的,全是二十岁以上已婚的。
景薰一听已婚二字,顿时预感到不好,急忙问下来的人:“为什么全是已婚的?这个山洞是什么道理?”
有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看他们这么着急,过来悄声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上面的洞里是供奉送子公婆的,都是怀不上孩子的夫妇才会上去。”
景薰大惊失色,当即吓出来泪水,飞也似的往上爬去。倍玮也不敢怠慢,紧跟而上。到了洞里,钻进去好深,拐了几拐,好大一片洞穴,这里面供着两尊半人高的泥塑。
一位是送子公、一位是送子母,两尊泥塑并排而坐,下面是一个挂锁的木质功德箱。四周搜寻,并不见有庙祝之类的人。但磕头烧香的络绎不绝,往功德箱里不断有人投钱。
倍玮忽然看见一个彩衣人在那边的一个洞口一闪,再看就没了踪影。好面熟,倍玮忽然想起来,喊过来景薰:“刚才俩孩子上来之前,探问的那个彩衣人,在那边洞口一闪不见了,走咱过去问问。”
倍玮拉着景薰飞速到了这边的洞口,往里看,需要俯下身子,半爬状态才能进去,但宽度勉强能够让来回的人错开。夫妇赶紧爬进去,一面往前面爬一面问进来的人:“见彩衣人没有?”
众人要么说没有,要么摇头。倍玮和景薰只好继续爬,爬了好久,从微微光亮变成了大亮。又爬几步,到了洞外,远看正是刚才登山上爬的路。
不行,还得返回这个洞,慢慢寻找这洞中的蛛丝马迹,说不定那个彩衣人就值得怀疑。夫妻二人一连在这个洞里往返三趟,也没有一点收获。既不见彩衣人,又不见洞里有其他破绽。
两口子疯了似的,将所有香客问了个遍,没人见过彩衣人,更没有人见过一双十六七岁的姐弟。气得两口子对着送子公、送子母破口大骂,还是没人吱声,也没人出来阻止,更没人劝解。
实在无可奈何,倍玮问起一位磕头的黑衣老婆婆:“老人家,我是成都来的倍玮,这是我内子景薰。您老人家也求子啊?”
黑衣老婆婆笑道:“老妇人向别,都快七十了,求什么子啊。这是为孙子、孙媳求子的。看你们腮有泪痕,神情慌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景薰拉拉倍玮的袖子,意思是丧气的事情何必对生人说。倍玮甩开景薰,说明了俩孩子爬向这里而失踪的情由。
向别老婆婆十分震惊,也吓得嘴唇哆嗦,劝道:“你们试试喊一下俩孩子的名字,看看是什么反应?”
于是,倍玮、景薰撕心裂肺喊起来,喊了好大半天,喉咙都喊哑了,也没有丝毫动静。既不见回应声,也不见洞壁有丝毫响动。
向别老婆婆摇摇头,叹道:“算了,下山去吧,回兴元城吧。下到中梁山底有一处卦神庙,里面没有卦师,你进去自己摇一卦,看看吉凶祸福。”
夫妇只好下山,到了卦神庙,进去一看,打卦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倍玮踮脚往里看,卦神泥塑之前的神牌,所供却是玄微子鬼谷先师之位。一张八仙桌上,一个好大的竹筒被人们摸得锃明瓦亮,竹筒里面满是竹签,数不清是多少根。每根签上是一卦,竹签子上写着四个字的卦语。
等了好久,总算排到了跟前,倍玮也学着前面的人,抱起竹筒晃了几晃,竹筒里跳出一支竹签,是一个“豫卦”,显示的是“天微星”,四字卦语“披云寻月”。再细看四字卦语下面还有八个小字“宜出远门,可遇知音”。
下面又有更小的字“判断”,只记得“此命福度之曜,祥瑞之星。安静处,生出罗唣,尴尬处,却有救神。”后面还有不少字,都不记得了。
出来跟那些算过的人说起,都说是好卦,没什么大事发生。就这么怏怏不快回到兴元城。一夜睡不着觉,夫妻相拥哭了一夜,第二天相携赶着两辆马车,到兴元府治所南郑县报了官,留下了状纸。
等了几天,县牙说是这桩案子暂时没有头绪,让夫妇先回成都,半年一年后再来看情况。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夫妇二人又到中梁山那个送子洞,查找了好大半天,毫无收获,只好赶回成都。
倍玮说到这里,泪珠滚滚,泣不成声。王后唐嫣听了孙子孙女的遭遇,唉声叹气,珠泪连连:“这都十六七岁了,还跟着跑了两三年生意,肯定不会被骗。那会出什么事呢?”
芙蓉侯漆雕古也莫衷一是,叹道:“也只能是祸福有命,生死在天了。你们既然向当地报了官,我想县牙必然会破这个案子。孩子都这么大了,应该不会有事。”
芙蓉县令汤寓冉突然想起一个茬口:“兄弟,你们还记得俩孩子登山的具体时辰吗?找个会奇门遁甲的人算一算,一定能找到俩孩子的下落?”
漆雕古一拍大腿,叫道:“就是,我姐夫前妻魏绮的儿子,无虞侯陈果就会奇门遁,掐算很准。但是……?嗐!”
众人看芙蓉侯这个样子,顿时心里被掏空了似的,个个都揪心。他的“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