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送了一个玉牌,曹宴娇很高兴,而且曹宴娇承诺的中午敬酒,说到做到,这就够了,不需要再发生什么。所以李嗣源胸有成竹。
第二天一早,晋王李克用听说大太保李嗣源相中了一个叫曹宴娇的绝色女子,当然高兴了,答应亲到呼延亏府上提亲。
只见这个叱咤风云的晋王,今儿身穿紫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手按仪刀,骑青骢马,得胜钩袅丝环上挂着六十四斤浑铁枪,长达七尺七寸的虎躯,盔明甲亮,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而来。
李克用紫袍上饰的是盘龙雄鹿,前胸后背绣的是鹘衔瑞草,双肩绣的是雁衔绶带。一目已盲,微微闭合,一目如虎,寒光闪闪。
前头开路的,左右武威卫饰对虎,左右豹韬卫饰豹。后面压阵的,左右鹰扬卫饰鹰,左右玉钤卫饰对鹘,左右金吾卫饰对豸。
大太保李嗣源也有自己的戎装、护卫,跟在父亲仪仗之后。
早有左武威卫将军打马飞奔呼延府上,告之晋王驾到。呼延亏携夫人长孙蝶及儿子呼延寥、女儿呼延容华、义兄曹闷、义女曹宴娇及阖府老少,呼啦啦迎在府门外大街上。
远远看热闹的挤得水泄不通,看客们议论纷纷,有人小声惊呼:“今儿太原府权势最大的晋王,拜访钱财最多的呼延家,是要做哪样?”
有人早已得到小道消息,说道:“你没看呼延府上来了个成都仙女,将大太保的魂儿勾走了,晋王八成是来提亲的。”
更有人看得真切:“呼延家的人咱不是都认识么,那个不认识的姑娘就是成都来的。看看,诶哟哟,那个美哟。难怪李嗣源相中了,老子也相中了呢,可惜没那福分。”
有人说的更详细:“切,福分要几辈子人修成,可不是咱这一辈就能成事。我听说这姑娘的爷爷是棍王曹力,早年间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平定容州军乱,曹力阵亡被封蜀侯,其妻被封成都府君,于是落籍成都。”
恰好曹闷走到这人跟前,听这人居然知道父亲蜀侯的来历,大惊失色,必是高人之属。看年龄比自己大二十来岁,心中一颤,莫非跟父辈有旧?
雀舌茶贩曹闷慌忙过去抱拳施礼:“小可曹闷,请问老叔高姓大名,贵府哪里?为何清楚家父名号?”
这人胡须全白,但神采奕奕,一看曹闷抱拳相见,也回礼道:“诶哟,见笑了,小老儿金刀杨简伯,与令尊是结拜的平南十四翼,我是八哥,令尊乃十一弟啊。武陵王、钜鹿公带小老儿与令尊平乱,战后我被封为新秦侯,落籍麟州新秦县。”
说着说着,杨简伯禁不住泪珠滚落。这可太雷人了,惊得曹闷直接双腿跪正,连连磕头:“八伯父千岁在上,小侄拜见来迟,还望恕罪啊。”
杨简伯赶忙将孩子搀起,左右打量,擦一把眼泪,笑道:“哎,好样的,培养出这么好一个姑娘,寡人也替你爹蜀侯高兴啊。”
他一面说,一面从身后拉出一个顶天大个子少年,指着曹闷:“衮儿,拜见曹叔叔。这是你十一爷的儿子。曹闷啊,衮儿是你哥哥师厚的长子。”
曹闷一听师厚二字,顿时目瞪口呆,龇牙咧嘴好大半天没敢说话。
杨简伯一看他的表情,微微一笑,抱拳道:“闷儿,你们要相会晋王,寡人先行告辞,有机会到我的新秦侯府做客。平时多在新秦县,今儿到太原走亲,碰巧相遇。”
等曹闷再看八伯伯的时候,他牵着杨衮早已消失在人流中。曹闷为什么对师厚二字吃惊呢?
这个杨师厚可了不得,那可是梁王朱温帐下数一数二的猛将,却原来是八伯父的儿子。梁王与晋王是生死对头,这要是被晋王发现,可怎么得了?
他还在愣怔,女儿曹宴娇猛扯他的衣襟,大喊:“爹,爹,晋王千岁跟你说话呢?”
“啊!”吓得曹闷慌忙跪下:“千岁饶命,曹闷撞见先父的故旧,一时走神。”
晋王李克用哈哈大笑:“那不是金刀杨简伯么?与你先父是故交?”
我的天啊,敢情李克用啥都知道啊,曹闷禁不住脱口而出:“那就是说,千岁知道师厚了?”
李克用大笑起来:“都是大唐名将,如何不知啊?怎么了,是不是担心寡人与朱温是对头,不敢说破你与新秦金刀侯的亲情啊?没事,大丈夫各为其主,时势弄到这步田地,怪不得哪个。”
曹闷看晋王李克用如此心胸,顿时放松不少。但转念一想,小女宴娇的事情马上就要定案,可不敢生出什么岔子。于是将父亲曹力与杨简伯曾经是平南十四翼的结义兄弟一节,咽回肚子里。
他寒暄道:“素闻晋王胸怀四海,武略过人,天下英雄无出其右,今天得见尊颜,曹闷三生有幸。走走走,乐平侯呼延府上说话。”
晋王李克用拉起曹闷,两下爽朗大笑直奔乐平侯府。当天午间,恰好乐平侯呼延璋及长子呼延亏、次子呼延晇,长孙呼延寥,呼延晇之子、曾孙呼延凤,都在府中。
乐平侯、打神双鞭呼延璋也知道了曹宴娇的事情。虽然呼延璋不曾跟杨简伯、曹力结拜,但从来就对平南十四翼十分亲近,将这些孩子们当成亲生的。今儿宴娇订婚,自然推掉所有事务,相陪晋王。
席间,两方面相谈甚欢,曹宴娇不时钻在姐姐呼延容华身后,偷偷来瞄一眼李嗣源。今天,按照风俗,李嗣源是接受老丈人考问的准女婿,自然背对堂屋门陪在末座,哪里知道姑娘在偷看自己。
倒是晋王李克用看到了曹宴娇的影子,以他的阅历和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曹宴娇的厉害。秀气美貌没得说,单看双眼的神韵,就知道家传武学修为甚高。再看他爹曹闷,二目如电,声若洪钟,也必然是猛将之后。
大太保李嗣源通过了未来老丈人曹闷的三道考题,李克用也心下满意。两下决定,就由呼延亏做媒,择日成亲。
热闹了一阵,吃了些酒,李克用还是禁不住问起曹闷的家世:“曹兄虽为成都人,怎么却有岭南口音呢?”
曹闷也不再隐瞒什么了,王侯将相之家本来讲究门当户对,咱蜀侯苗裔也不次于那谁谁谁。
简单禀道:“祖上乃岭南道白州周罗人,宣宗大中十二年,家父曹力追随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平定容州军乱,因镔铁棍重七十三斤,被遴选为棍王。不幸阵亡于来正的七步蛇,被宣宗追封蜀侯,祖父母、母亲带领一家迁居成都,并落籍在那边。”
曹闷所说大中二年(858年)容州平乱,当然产生了一大批能臣战将。
李克用大惊,慌忙问道:“既然说到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他们既是平南十四翼的结义兄弟,也是崇信九使莒国公柴署、攸侯宋铠的子弟。寡人的第三房夫人陈屏燕,却是崇信九使的四哥平城侯陈瑞孙女。”
打神双鞭、乐平侯呼延璋一听这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有趣了,千岁可知,晇儿的妻房却是崇信九使的五弟、骊山鹰李步的曾孙女,南诏四象老幺、法帖贩侯、壶关侯李瞻孙女。全是一家人啊。”
曹闷听了他们这么一说,叹道:“难怪有民谚说道:世间巨商出一门,天下公侯全沾亲。此话果然不差,百姓跟这些人打起官司,哪里说得清楚?”
晋王李克用顿时沉下脸来,幽幽一叹:“诶,这话中听啊,兄台果然是巨商之家,还能为百姓着想。当今天下,谁还能这么想啊。”
说了好多好多,终归还是将平南十四翼扯了个底儿朝天。最后,曹宴娇出嫁的时候,李克用亲自点将,请过来新秦侯、金刀杨简伯,叫他也来送亲,都到晋王府豪饮。
至于说金刀杨简伯之子杨师厚么,李克用叹道:“叫猪儿得到这员悍将,只能叫天意吧,但愿金刀侯能为寡人看好麟州就行。”
晋王李克用称呼梁王朱温为猪儿。朱温称呼李克用为独眼龙。
从曹闷带女儿曹宴娇,与其母张栖蝶相见之后,不到半年时间,曹宴娇嫁给了李嗣源,成为李嗣源的二房夫人。
在李嗣源随父李克用及庄宗李存勖征战的几十年里,曹宴娇不但处理家政十分得力,而且处理战端也坚毅果断。聊举一例,看曹宴娇如何辅佐夫君李嗣源。
后唐同光元年(923年),庄宗李存勖灭了后梁,建立后唐。李嗣源因功被封为后唐藩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曹宴娇被封为楚国夫人。
两年后的二月,魏博军发生叛乱,庄宗派李嗣源前往讨伐。结果,亲兵发生哗变,胁迫李嗣源转而攻打汴梁。
这里面故事很长,这些兵之所以哗变,与李存勖这个贪财皇帝有关。
要论李存勖的勇猛无敌,后梁皇帝朱温都赞叹不已:“生子当如是,李氏不亡矣!吾家诸子乃豚犬尔。”
李存勖小字亚子,意思是李克用不如他这个儿子,所以李存勖就是李亚子。梁太祖朱温那意思吧,生子当如这小子啊,李克用亡不了啊!俺的孩儿们就是猪狗”。
史家记载的时候,将平常说话改为文绉绉的词,就成了那句话。
后世有农家开国领袖赞曰:“生子当如李亚子。”脱胎于朱温的话。
李存勖在位期间,并岐国,灭前蜀,得凤翔、汉中及两川之地,震动南方割据诸国。史称:“五代领域,无盛于此者。”
但是李存勖作为一代天子,却十分贪财,这却是历史罕见的。为什么罕见呢?你看看啊,天下都是你的,想用多少拿多少。那你还往自己宫中库中敛财,是不是有点逻辑混乱?难道你压根儿就不相信天下是你的?
他这样滑稽的逻辑,就实行了横征暴敛政策,专门设置租庸使,将后唐统治范围内的地皮刮得一干二净,巨商大贩纷纷沦为赤贫。下面属国、州县苦不堪言,百姓困苦、藩镇怨愤、士卒离心,造反的人到处都是。
贩神都天部异常震惊,众神纷纷出动,贩夫冤情数不胜数,后文详叙。
最终,于同光四年(926年)四月,当皇帝三年多一点点,都城洛阳爆发兴教门之变,死于非命。后唐江山转移到了李嗣源手中。
当时,禁军指挥使郭从谦的族叔郭崇韬及养父李存乂,这样的大功臣却被庄宗疏忌冤杀,郭从谦发动兵变,打进宫城,焚烧兴教门。
唐庄宗这样一位举世公认的猛将,当皇帝三年多就将人缘全搞丢了。小小郭从谦发动变乱,其近臣绝大多数居然选择逃逸,仅禁军校尉王全斌等十几个人抵抗。
混战中,庄宗李存勖凭借威猛过人,虽然没被乱兵当场斩杀,但是自己身边寥寥数人,而郭从谦那边居然是越杀人越多。敌人箭如飞蝗,庄宗被乱箭射中,奄奄一息。
王全斌浑身是伤,冒着箭矢,将庄宗李存勖扶至绛霄殿,直到他死去,大恸而去。最后,一个伶人拣了些丢弃的乐器,放在庄宗的身上点火,焚尸而去。这件事情,史称兴教门之变。
实际上,小小郭从谦之所以这么大胆,敢于发动兴教门之变,起因还在于曹宴娇斩杀监护军。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