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预感, 你这次的奥布斯达之行一定不平静。”阿比盖尔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被爆炸波及的地方已经彻底恢复。
“这种事情一看就知,还需要预料?。”玛丽安娜将变成小蛇的白雪放了出来, 后者恹恹地靠在玛丽安娜的手镯上, 似乎是将玛丽安娜手镯上的宝石当成了枕头。
“还没恢复好吗?”因为白雪已经习惯了变成小蛇的模样,所以玛丽安娜特意剪了长指甲,避免自己无意间掐到白雪的要害。
听见玛丽安娜的关心之语, 白雪的尾巴尖愉快地甩了一下,然后用指甲盖大小的头颅蹭了蹭玛丽安娜的指腹
阿比盖尔看着这一人一蛇的互动, 突然鬼使神差道:“你干脆让卢修斯过来一趟好了。”
玛丽安娜原本抚摸白雪头顶的手指骤然一顿,令后者不解地吐出蛇信。
“要是卢修斯在在此,不管是奥布斯达国王还是那条盘踞在宫廷里的美女蛇, 都会安分些。”
阿比盖尔虽然不清楚奥布斯达国王到底对卢修斯抱有怎样的感情, 但是就武力值来看,有卢修斯在此, 那些受命于某条美女蛇的清道夫估计会在动手前逃之夭夭, 避免同卢修斯直接对上。
“你确定卢修斯在这儿是件好事吗?”玛丽安娜终于反驳道:“阿基奎女大公是什么人?”
“你和卢修斯的母亲。”
“奥布斯达国王是什么人?”
“卢修斯的生父, 你的伯父。”
“那我和阿基奎女大公一起对付奥布斯达国王又算什么?”玛丽安娜看着阿比盖尔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补充道:“卢修斯不会对奥布斯达国王抱有怜悯, 更不会阻止我和阿基奎女大公对付他,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乐于见到他的妹妹和他的母亲,联手对付他的生父和他的异母兄弟。”
“我说过,卢修斯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所以即便他不去找欧斯特的麻烦, 然而借此回教皇国冷静一番, 我也会找机会将他挪出随行去奥布斯达的名单。”玛丽安娜顺着白雪的脊椎骨滑下, 后者立刻晕晕乎乎地摇晃起脑袋。
“阿基奎女大公一定想让卢修斯去对付奥布斯达国王, 甚至不介意杀人诛心地让卢修斯亲手砍下两位王子的头颅。”
“那卢修斯阁下会这么做吗?”一旁的莱娜只觉得毛骨悚然:“卢修斯阁下可是圣殿骑士,怎么能做出弑亲之举?”
阿基奎女大公就是再恨奥布斯达国王,也不该拿长子的前程去开玩笑。毕竟卢修斯走到这一步也是十分的不易,要是真被教会剥夺了圣殿骑士的身份,那么不仅是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在卢修斯身上的投资将打了水漂,甚至整个阿基奎大公国也会为此名誉扫地。
“我只是提出这一可能,又没说母亲大人真会这么做。”玛丽安娜也觉得阿基奎女大公还没那么疯,毕竟对方年轻时都能忍下奇耻大辱,总不会过了不惑之年还会因陈年旧事做出冲动之举。
只是……
“情绪这事谁可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玛丽安娜也逐渐看不透阿基奎女大公的种种操作。
你说她关心儿女吧!
可阿基奎女大公实际表现出母爱十分有限。
可你要说她不关心儿女吧!
阿基奎女大公也确实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
总之就是阿基奎女大公对儿女们的态度非常复杂,令人难以捉摸。
玛丽安娜总觉得她和卢修斯就是阿基奎女大公手里的风筝,随着对方的拉扯做着圆周运动。
而这种受人牵制的感觉令玛丽安娜感到非常不爽。
更不爽的是,玛丽安娜目前还没法脱离阿基奎女大公的掌控,更需要借着阿基奎女大公和塞伊斯的声势,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奥布斯达国王扣押在宫廷内。
…………
……
“我亲爱的玛丽安娜,你的到来真是令我感到万分惊喜。”
考虑到自己的辈分和地位,奥布斯达国王绝不会在宫门外迎接玛丽安娜,所以特意在大厅内举行了一场小型的见面仪式。
同放飞自我的卡尔达伯爵和菲利佩相比,注意形象的奥布斯达国王明明是长兄,但却比两个弟弟看上去更年轻,更有精神。宫廷里的奢靡生活并未摧毁他的健康,反而令这位奥布斯达的统治者沉淀出熟男应有的魅力。
看着这样的奥布斯达国王,玛丽安娜突然理解阿基奎女大公为何会在年轻时被对方迷得晕头转向,乃至留下这辈子最大的黑历史。
然而一个正常人再怎么保养得体,也不会在过了五十岁后,还留着年轻时相同的魅力。
甚至说得更过分点,如果抛开身份这一限定因素,让卢修斯和奥布斯达国王站在一起,那么但凡是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会选择卢修斯。
“陛下。”面对奥布斯达国王夸张般的热烈态度,玛丽安娜表情冷淡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看着对方上前将她拥抱了一下。
“我可怜又可爱的侄女,你一定是被科林发生的意外给吓坏了,不过不用担心,在奥布斯达这儿,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奥布斯达国王像老父亲关心女儿那样按住玛丽安娜的肩膀,一字一顿道:“我以国王的身份向你保证这一点,在奥布斯达国内,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
说罢,奥布斯达国王还特意看了波琳娜王后一眼,其意昭然若揭:“因为伤害你与伤害我同罪。”
倘若阿基奎女大公已经将玛丽安娜被刺杀的大锅,扣在波琳娜王后乃至整个奥布斯达王国的头上,那么一旦玛丽安娜有个三长两短,失去继承人的阿基奎大公国和失去统治者的布列塔尼亚公国绝对会倒向坎特罗,然后观望中的索林斯和奥布斯达本就不牢靠的盟友——奥丁,也会痛打落水狗,对奥布斯达群起而攻之。
这么一想,奥布斯达国王愈发后悔当初为了爱情抛弃阿基奎女大公,迎娶波琳娜王后的举动。
如果没那等子抽风事,奥布斯达早就是南方乃至大陆上的第一强国,哪还有今天的破事。
“伯父,您的热情令我感到受宠若惊,同时也令我很是迷茫。”玛丽安娜并未因奥布斯达国王的承诺而有所松懈,反而佯装亲密地刺了他一下:“不过为了感谢您对我的欢迎与承诺,我还是得在此祝福您为茵内斯公主找到一位令人惊叹的完美丈夫。虽然我们之间有过诸多龌龊,但是请您相信我对茵内斯公主的祝福,正如您对我的担忧一般真诚。”
奥布斯达国王的笑容像是被钉住嘴角的小丑玩偶,直到玛丽安娜向他颔首后,才反应过来地给自己找台阶下:“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幽默感,并且愈来愈像你母亲。”
“是吗?”玛丽安娜反将一军道:“只可惜我的母亲没能亲耳听见您对我的评价,否则她一定会非常高兴,并且深以为荣。”
“我也很想念伊莎贝拉,更遗憾她不能亲自前来。”奥布斯达国王的脸皮比玛丽安娜想得更厚,甚至还牵着玛丽安娜的手,将她引荐给波琳娜王后等人。
“我想你一定记不得你的伯母和堂兄弟长什么样,毕竟你也说了,我们间曾有过诸多龌龊,所以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我们对亲近之人的认知。”
“是的,您说得一点儿没错。”玛丽安娜觉得那只被奥布斯达国王牢牢握住的手不是一般的恶心,甚至她想立刻拿肥皂将那只手洗上一千遍。
而就在玛丽安娜强行忍耐之际,一只中指粗的白蛇突然钻出玛丽安娜的袖口,在奥布斯达国王的手上咬了一下。
“嘶!”被疼得甩开手的奥布斯达国王刚想问宫廷里是怎么混进毒蛇的,便被玛丽安娜的道歉所打断。
“抱歉,陛下,我忘了把我的宠物放回去。”玛丽安娜抚摸着不断吐出蛇信的白雪,令奥布斯达国王在愤怒之余,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宽容大量的姿态。
“我以为小姑娘会更喜欢小猫小狗,或是像鹦鹉兔子这样的小动物。”奥布斯达国王似乎为了拉近与玛丽安娜的距离,所以特意提到了自己的女儿:“你的堂姐茵内斯养了几条可爱的小狗,或许你会与她在宠物方面有着诸多共同语言。”
突然被父亲提到的茵内斯怯怯地看了眼强压怒火的母亲,然后向玛丽安娜露出一个惹人怜爱的笑容:“亲爱的堂妹,我想您会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可爱生物,甚至我愿向您割爱。”
“你的慷慨真是令我感到惊讶。”玛丽安娜摸了摸白雪的头颅,其敷衍之情差点言于表面:“只是我已经有了最喜欢的宠物,所以无需夺您所爱。”
茵内斯公主同玛丽安娜对上视线,总觉得那句“夺您所爱”别有深意。令她很难不联想到玛丽安娜与奥丁的皇帝退婚一事,以及自己与奥丁皇帝的婚约。
【怎么办?】
茵内斯公主知道父亲有意让两个哥哥向玛丽安娜求婚,甚至为了将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并入奥布斯达,而将其定为继承王位的必要条件之一。
倘若玛丽安娜会为此记恨她,甚至在被加冕为奥布斯达的女主人后,还挑唆她的哥哥削减对她支持,那么她在奥丁皇宫里的日子绝不会比当初的玛丽安娜更好过。
“如果您对普通女孩所喜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那么我愿带您去狩猎或是逛一下奥布斯达的各大市场。”就在茵内斯无比尴尬之际,距离奥布斯达国王最近的利亚姆王子突然开口道:“想必在玛丽女王去世后,您一直没机会好好看看她所热爱的国度。”
玛丽安娜看向开口的利亚姆王子,而奥布斯达国王也适时介绍道:“你的大堂兄可是相当欢迎你的到来。”
“我也很感激您能在此迎接我这个微不足道之人。”玛丽安娜向利亚姆王子颔首,而后者也在奥布斯达国王的眼神示意下,从父亲手里接过玛丽安娜的右手,然后在上面轻轻一吻。
“殿下,我不得不说您比我想得更美丽动人。”利亚姆王子有着和卢修斯一样红发和年轻英俊的面容,只是相较于严肃矜持的卢修斯,他看上去洒脱了不少,甚至有几分丹希尔的风采。
“您的赞美令我在欣喜之余,也感到难以言喻的羞涩。”玛丽安娜并未因利亚姆王子的赞美而有所脸红,这让后者蹙了下眉头,但还是保持绅士风度地向玛丽安娜介绍起自己的弟弟:“我还记得您幼年时曾与亚伯产生过诸多矛盾,甚至当着玛丽女王的面抓住他的头发,和他一起滚进花园的池塘。”
虽然利亚姆王子是用戏谑的口吻说出这话,不过从亚伯王子到奥布斯达国王,都不认为利亚姆王子说这话是为了拉近亚伯王子与玛丽安娜的距离。
“殿下,希望您不会记得我最丢脸的样子。”亚伯王子也像利亚姆王子那样亲吻了下玛丽安娜的右手,但却没有像兄长那样对玛丽安娜表现得过于热切:“感谢万神保佑您顺利抵达奥布斯达,也希望您在这儿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照。”
“感谢您的祝福,也希望您不会记得我幼年时的失礼之举。”玛丽安娜对亚伯王子的态度显然比对利亚姆王子温和许多。
然而当她与波琳娜王后对上视线时,二者那毫不掩饰的冷漠与厌恶差点令欢迎会开不下去。
“亲爱的玛丽安娜,我希望你能在奥布斯达感到宾至如归。”碍于奥布斯达国王的恐怖眼神,波琳娜王后也只能皮肉不笑地率先开口道:“我一定会像母亲照顾女儿那样照顾你,还请您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当然。”玛丽安娜也不会公开给波琳娜王后难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忍气吞声:“只要有您在身边,相信那位意图刺杀我的人将无所遁形。”
波琳娜王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然后偷偷瞄了眼丈夫的表情,接过发现后者的眼神比刚才更恐怖,所以只能向玛丽安娜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想没人能胆大妄为到在奥布斯达宫廷里实行刺杀。”
“但愿如此。”玛丽安娜瞥了眼奥布斯达国王的表情,然后在离开前给波琳娜王后补了一刀:“愿您有个美好的下午,夫人。”
波琳娜王后被玛丽安娜的称呼弄得难以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甚至在玛丽安娜还未离开前就脸色狰狞道:“她那是什么意思?什么称呼?这是当众踩我的脸吗?”
若不是顾及大厅里还有当日进宫的贵族,波琳娜王后一定会大发雷霆。
“闭嘴。”奥布斯达国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呵斥,然后抓过波琳娜王后的手腕警告道:“收起你的爪子,要是被我发现你私底下想对玛丽安娜做些什么,那么我不介意把你准备用在玛丽安娜身上的东西,都用到你身上。”
波琳娜王后瞪大了眼睛,最后谦卑而屈辱地低下自己的头颅,表现她绝对服从国王的命令。
奥布斯达国王这才缓和了自己的脸色,然后看向两个儿子,以及一个唯唯诺诺女儿。
“我们与坎特罗的战争里需要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和阿基奎大公国的贷款。”奥布斯达国王多次强调道:“所以不管你们有多么不情愿,或是玛丽安娜有多么不想与你们打交道,你们都得跟她搞好关系。”
“尤其是利亚姆和亚伯。”奥布斯达国王看向两个儿子,语气比刚才又严重了几分:“教皇已经把他的儿子派到玛丽安娜身边,甚至玛丽安娜已经授予教皇之子肯特伯爵的封号。如果这个杂种真的拿下了玛丽安娜,那么坎特罗的塞伊斯就有可能在教皇的牵线搭桥下,与玛丽安娜达成和解。”
“这对于我们而言,无疑是难以想象的灾难。”奥布斯达国王已经看出奥丁并不想大力支持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战争,哪怕他祭出“陪嫁”土地的杀手锏,也只是谈了一门并没通过奥丁议会的婚约,甚至奥丁的小皇帝至今都未履行出兵支援奥布斯达的承诺。
若不是奥丁与坎特罗还存有领地之争,奥布斯达国王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国王联手仙人跳了。否则他为何要冒着得罪阿基奎女大公的风险,抢了侄女的婚约?
现在想起这些事儿,奥布斯达国王除了后悔,便只能一头黑地走下去。
“另外,奥丁那儿也要派人来谈谈皇帝和茵内斯的婚约。”嘱咐完两个儿子,奥布斯达国王又将目光落到茵内斯身上。
相较于伶牙俐齿,一看就不好忽悠的玛丽安娜,茵内斯不仅更加貌美,甚至连性格也比玛丽安娜更柔软,绝对是好妻子,好王后的人选。
或许是出于对母亲和波琳娜王后的不满,奥布斯达国王有意将茵内斯培养成对父兄百依百顺的柔弱性格,甚至在她与奥丁的小皇帝订婚后,还刻意强调了这点,提醒茵内斯不要忘记她的支持者是谁,以及她嫁给奥丁皇帝的目的。
“听说奥丁的皇帝陛下派了他的姑母——萨兰登伯爵夫人,以及他的表弟昆图斯阁下来商量茵内斯与奥丁皇帝的婚期,以及后续的待遇问题,嫁妆聘礼的数额。”
比起同两个儿子说话时的语气,奥布斯达国王对茵内斯公主的态度堪称温和至极:“你是如此美丽,如此温柔……我真的难以相信这世上还有不为你心动的男人。”
说罢,奥布斯达国王还在茵内斯公主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令后者缓和了刚才的忐忑情绪。
“好好准备你与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见面宴,毕竟她是奥丁皇帝最重要的女性亲属,尤其是在奥丁皇帝的家庭教师去世后,萨兰德伯爵夫人在宫廷里的重要性便与日俱增。”
“好的,父亲。”茵内斯公主向奥布斯达国王和波琳娜王后行了一礼,然后在离开前,朝大厅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在一处靠近大门的窗户旁,某位有着一头金发的年轻贵族心有灵犀地朝茵内斯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舔了舔嘴唇,丢给茵内斯公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但愿奥丁的皇帝也能如他一般俊美。】
茵内斯公主在离开时小心隐藏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少女心,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亚伯王子看在眼里,然后化作一抹稍纵即逝的讽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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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布斯达完全比不上我祖母当政时的景象。”因为玛丽安娜不想住进奥布斯达宫廷,所以她在王都里包了一间属于国王的宅邸,然后距离王宫也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相较于玛丽女王当政时,奥布斯达的王都看上去破旧了不少,显然是没有足够的金钱去维护公共设施。
而在得知自己护送的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玛丽女王的孙女后,上了年纪的车夫也大着胆子道:“王都还算是好的,您更该看看靠近坎特罗的地方。”
“除了被划给您的黑森林城堡和菲利佩主教,卡尔达伯爵领,到处都是灾荒与暴|政,甚至有不少可怜的妇人会将孩童遗弃在阿基奎大公国或是黑色林城堡附近,就等着这两地的圣殿修女会抱走这些贫困人家的孩子。”
说到这儿,车夫还叹了口长气,像是有所共鸣道:“在这个不公正的世道里,没人敢抱怨钱少又多事的工作。因为比起被活活饿死或是被税务局找上门,就这么麻木的活着,才是当下多数人的选择。“
玛丽安娜并未回应车夫的话,毕竟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遭到奥布斯达国王的监听,或是这些话是否是有人故意传述给她的,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应和武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