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上中学之前,也就是遇到王小雷之前,李飞白还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尤其喜欢文学和摄影。
那时他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旅行诗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把美好的风景写进诗里,留在镜头下。
可是在他小学毕业那年,老妈季平受邀成为一所私立中学的名誉校长,所以李飞白也就顺理成章的去了那里读书,也就结识了王小雷。
「一见小雷误终身」
可以说,是王小雷的出现,改变了李飞白后来的人生轨迹。
后来的李飞白几乎就忘了用功读书是什么概念,整天变着花样的和王小雷一起玩耍,一起虚度光阴。
好在圈子里玩摄影的朋友不少,李飞白虽说诗没做成,摄影器材倒是积攒了不少。
如今被华子提起儿时的奖杯,李飞白便也顺势想起了最初的梦想。
如果那时的自己坚持了理想,会不会在面对乌云的时候,就不会如此的自卑呢?
不。
如果那时坚持了自己的理想,自己就会有了立足之本,便不会为家里破产老妈失联的事情患得患失。
也就不用再担心乌云会知道自己真实的处境。
哎——
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有了向上的心思,才会嫉妒周进和华子的能力吧!
李飞白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虽说理想不能再实现,但是可以好好的经营这座养老院,虽不敢说成就一番事业,起码也算有了立足之本。
爱情果然是叫人充满力量!
可是——
爱情啊,你跑哪儿去了?!
乌云——
我该去哪儿找到你?!
今晚的你——
还会不会直播?
李飞白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晚死守直播间,就等着乌云上线!
低头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
想到自己还肩负着周进和华子的重托,要他写广告词,于是收回了神,打开手机搜索引擎,开始搜集素材。
虽说小学作文写得好,不见得广告词也能写好。
李飞白对自己的真实水平还是有点数的。
“小白,小白——”
才看了个开头,周进就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就好像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他似的。
“干嘛?”李飞白不满的嘟囔:“打扰我思路么这不是!”
“你快,快出来!有债主!”
“我的天!”
李飞白不疑有他,跳起来满地乱转:“来的人很多么?你们怎么不帮我挡着?赵总不是说让你们保护我的吗?你赶紧出去,我得找个地儿躲躲!”
“躲什么啊!”
“连你都怕成这样,我能应付?”
“那,那老头儿长得像我爷,所以我才怕!”
“就一个老,老人家?”
“嗯!”
“出息!”李飞白放下一口气,赶忙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只见门口不远处的雪地里,华子的身旁站着一位老者,老式的厚呢大衣穿得笔直,戴着一顶同样材质的毛呢帽子,六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退休干部。
李飞白边走心里边暗自吃惊,老妈竟然连老人家的钱都借了?这事办的太不地道了啊!
同时心里盘算着,这个钱说什么也得还,就算,就算跟周进他们的赵哥再借一笔高利贷,也绝不能欠着老人家的钱。
“您好,爷爷!”李飞白一见老者,姿态放的极低,作出邀请的手势说道:“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老者却不动弹,问道:“你是谁?和季平什么关系?”
“我是季平的儿子,李飞白。”
“季平应下的事儿,你能兑现么?”
李飞白咬了咬牙,答道:“能!”
老者又问:“这里能住人了?”
“能!”
“有热水么?”
“有!”
“有饭吃么?”
“有!”
“有人打扫卫生么?”
“有!”
“好,安排房间吧。”
“您什么意思?要住进来吗?”
“不然呢?”
“可是爷爷,我们还没有定好入住价格什么的……”
老者眼睛一立,说道:“季平把我一年的钱都收走了,你跟我说价格没定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交了钱,就要正式入住这里!”
“呼……”
李飞白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又是上百万的负债,没想到只是这么点儿事。
“您要是不嫌条件太差,那就……住呗!”
“你小子倒是答应的痛快,行,老头儿我生活能自理,不需要别人照顾,只要给我一日三餐安排好,就行了。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那把你们这里的厨师给我找来,我要跟他说说我的要求。”
“啊?”李飞白顿时傻眼,厨师这档子事儿,压根不在我们的日程上啊!
眼神在周进和华子之间扫了几圈,看着那个也不像是会做饭的,只得向他们递眼色求救。
沉默了一会儿,华子上前一步,说道:“进哥做饭比我好,还是他吧……”
周进一听,急了:“那怎么行?我志不在此!再说了,我还得烧锅炉呢!”
“那华子你来。”李飞白说道。
“我真的不行啊……”
“那就你们两个轮着来!”李飞白板起脸,命令道。
两个人纠结好半天,迫于无奈,只得道:“行吧!”
“爷爷,那您说吧,您有什么要求?”
老者冷眼瞧着几个人半吊子的模样,摇摇头道:“先做一两顿,看看再说吧!”
“那,您进来选一个房间吧?”
“好。”
————
老者名叫雷阵雨,当初在季平装修养老院时,是主动找上门的。不知为何,他就是看好了这里,只问了价格和开业时间就交了一年的入住费。
当时季平财务上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困难,预见到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条件不会太好,便以一千元一个月的超低价格收取了老者的入住费用。
并承诺开业后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哪知半年多了,季平这边杳无音讯,老者心里惦记着,就顺便过来看了一眼。
看到大门大开着,门头上的灯牌又亮起,料想这里已经开业了。
于是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找季平,想找她理论一番,哪知那个方脸的大个子告诉自己,这里的真正法人是季平的儿子。
安顿下老人之后,李飞白拉着周进和华子开了一个紧急小会,专门研究如何解决老人午饭的问题。
他们三个是年轻人,随便吃点外卖也就解决了,可是老人家特意说明了,自己对饮食很挑剔,所以必须得认认真真的给人做饭。
商量半天未果,他们又兵分三路,一个去翻找合同上有没有写着饮食类的要求,另一个去网上搜索养老院的饮食标准,而另外一个,也就是最勤劳的华子,去收拾厨房了。
虽说已经喊了两天的口号要开业,迫切的想要吸引一批老人前来入住,可是对于开业前具体需要做什么准备,他们其实一无所知。
目前为止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想起什么就做什么罢了。
所以当真正有人住进来的时候,三个人是集体傻眼的。
钱不钱的且先不说,问题是,对于这位入住的老人,除了给他做饭,还有木有别的事?
总感觉事情不是一日三餐这么简单。
李飞白和周进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个因为所以然。
直到翻出前两天律师张立行送来的各类条款,这才知道,单是老人入住前,就得签署《入住协议》和《家属责任协议》等一系列协议书,还要出具近一个月内的三级甲等医院的「体检证明」,还有根据健康状况缴纳的「医疗备用金」等其他材料。
还在养老院的管理规定和职责书中看到,老人入住后,除了基本的吃饭喝水问题,还要保障老人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关注老人的精神情况和身体情况……
总之,要面面俱到。
经过与雷老的简单沟通,李飞白了解到当初季平收下他的费用后,只是草草的给他签了一张收据。
这就等于,向日葵养老院接收的第一位入住人员,是一位身份不明的、只知道姓名的老人家。
万事开头难啊!
而开头难虽难矣,却不能因为难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头。
季平当初收下钱是事出有因,定然也不是她的初衷,否则她又怎么会委托律师张立行订下那么详尽的各种制度条款呢?
所以李飞白不想一切交到自己手上之后,还是一笔糊涂账,如果那样的话,未来的经营定然堪忧。
于是李飞白派了周进前往,叫他去与雷老协商补充这些手续的问题。
毕竟他心理素质过硬,脸皮够厚,常年在社会上混,善于察言观色,这种事情,李飞白认为他最合适。
“雷爷爷——”
周进也是习惯与人打交道,撒着娇就挨过去了。
————
养老院的厨房设置在一排独立的平层建筑之内,和宽敞的餐厅相连。餐厅很大,大约能容纳上百个人同时吃饭。
如果要使用这间厨房,那么这一排也要相应的启动供暖系统。只是为了一个人,不,加上李飞白他们三个,一共四个人,去使用这么大的厨房,在资源利用这一块,实在是太过浪费,划不来。
华子想了想,想了一个在锅炉房隔壁的储物间搭建一个临时厨房的主意,跑回来同李飞白商量。
李飞白对这种事毫无概念,对华子的想法没有异议。
可是这样一来,中午这顿饭就做不成了。
李飞白只得给周进发微信,叫他务必好好的安抚雷老。
周进回复说,人家雷老自己是吃过午饭才来的,叫他们五点之前准备好晚饭就可以。他自己等下要陪着雷爷爷回家收拾东西,其他的事情就辛苦他们了。
李飞白答应下来之后,便叫华子抓紧时间搞定厨房赶紧做饭,说自己要回去研究广告词。
哪成想,华子就这件事上,说什么也不答应一个人干完,非要拉着李飞白一起做。
“五点之前,既要搭好厨房,又要把饭做出来,我一个人完不成的!”
“你这么能干,有什么完不成的?”
“这哪是能干不能干的问题啊!”华子嫌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着急手里的大锅没拿稳。
「咣当」一声,砸落在地。
李飞白以为他是闹情绪,便有些不高兴了:“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要留下来做事的吗?怎么遇到问题就摔锅摔盆的?”
华子指着地上兀自旋转着的大锅急道:“我不就是没拿稳么!你这个人心思怎么这样恶毒?”
“我恶毒?”李飞白的情绪上来了,“叫你干点活就恶毒了?”
眼看着跟李飞白越说越不在一个频道上,华子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本来不善言辞的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欻!」
大锅这时恰好停止旋转,扣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生气的华子弯下腰伸手去捡大锅,却给李飞白一种华子想要用锅砸他的假象。
于是李飞白率先暴躁了,气急败坏地指着华子骂道:“好哇,这下原形毕露了哈?白对你们那么好了,喂不熟的白眼狼!”
华子拿着大锅被骂得一脸懵逼,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把李飞白的话里的意思弄明白。
「不会是以为我要揍他吧?」
「他什么都不会,我应该让着他的。」
「我答应过进哥的,什么时候都不能欺负小白哥。」
「我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看在进哥的份儿上。」
「还有手表的份儿上。」
自我宽慰了好半天,华子在脸上挤出一丝尬笑,说道:“小白哥,咱们有话好好说,麻烦你跟我过来一下。”
“干什么?”李飞白警惕地保持着距离,却仍然跟着华子来到了临时厨房。
推开门,华子指着堆满的杂物说道:“看到这些了吗?”
“嗯。”
“你觉得我一个人需要多久才能把这些杂物清理出去,收拾干净?”
李飞白从没做过这样的工作,也没见别人做过,对此毫无概念,于是随口道:“一个小时?”
华子咬了咬牙:“行,就当我一个小时能整理完。接下来,我还得搭建至少两个炉灶。锅炉房的旁边不能用燃气,我们只能用电或木头,我的计划是两个炉灶一个用电一个用木头。”
“啊,那就搭呗。”
“那你知道这其中的工作量吗?单说那种土灶,要和泥巴,还要找到那种老式的烟道、炉盖……这些原材料,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很有可能得自己做。好,就算我很快就能做好,泥巴干透了还得烧一夜的火呢,你只给我一个下午,你觉得能弄完吗?”
“看样子不能。”
“所以我说啊,你把进哥派去做别的事儿,你自己又不肯留下来帮我,把这么多的工作丢给我一个人不说,还要求我限时完成。你说,我能不急吗?”
“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不知者不怪行不行?”
“行行行,”华子懒得再与他理论,不耐烦道:“既然知道了,那就干活儿吧!”
“可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说我恶毒吧?!”
“我说你恶毒是……”
不知为什么,一听李飞白这样说话,华子心里的火气又蹭蹭的窜起来了:“如果这不是你小白哥,如果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我真的会认为你在故意整我,你知道吗?”
“所以呢?所以我没有故意整你对吧?所以你为什么说我恶毒?”李飞白对「恶毒」二字耿耿于怀,不管华子说什么,就是不依不饶。
「啊————」
华子忍无可忍,一声怒吼,脖子上的青筋再次暴起。
「啪」的一脚踢飞横在脚下的一段铁管,狠狠的盯住李飞白,一字一句道:“李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