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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街上, 由守城府出面,在西街街头的空地上支了个摊,对百姓分发粮食。而裴辞让和花照壁则在这条街的一处空中长廊上, 站着眺望下方。
这长廊是三行城的特色,三行城之所以名为三行,其实也是根据其当地特色而得名。
这座城内,不仅有陆路, 还有水路,更因在街道两旁的房屋上喜欢修建空中走廊连接两旁的房屋而多了一条空中之路, 三路合一,故此得名。
花照壁其实只在上面看了赵瑾与谢蘅二人的背影一眼,便难受的趔趄了一下,旋即晕了过去。
她被裴辞让打横抱起,回到府中后, 有大夫在, 她很快转醒了过来。
谢蘅与赵瑾二人到院子里时, 她正喝着温补的汤药。
裴辞让并没有让二人直接进屋, 他先跨进了屋子,看着堂前坐着的某人,他眉眼间很快浮起了一抹温柔, “锦儿,你怎么下床了?”
花照壁拿着汤匙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不过,这动静太小,裴辞让的注意并不在其手上, 因此没有发觉。
花照壁柔情似蜜的看了人一眼, 解释道:“我在床上躺着不舒服, 便下来坐坐。”
裴辞让将人拥进了自己怀里,“怎么样,身子可还难受?”
“后脑处还晕么?”
花照壁摇了摇头,她随即冲人温柔的笑了笑,“有夫君在,不疼。”
裴辞让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锦儿,先前你被歹人偷袭,受了重伤,今日看着两个人有所反应,我便擅自做主,将这两人请到了府中,你可要见见?,”
花照壁看起来有些惊讶道:“夫君只因我多看了一眼,便把人请回来了?”
裴辞让宠溺的看了花照壁一眼,“锦儿一场意外,忘了许多事,若那二人与锦儿是旧时,能帮锦儿想起一些事,自然是好的。”
花照壁听罢,满眼感动的同时,也未免忧虑了起来,“可倘若那二人是坏人......”
裴辞让把花照壁揽的紧了一些,“有为夫在,锦儿不用怕。”
被人亲昵的抱着,花照壁嘴角的笑僵了一下,但也就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如常。
赵瑾与谢蘅二人在外方等了一会儿后,终究还是被请进了屋子。
青州的天气要比长安冷一些,这会儿屋里的地龙已经烧了起来。一踏进屋子,便感受到了一股热浪。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人,花照壁好奇的眨了眨眼。
尽管只见过花照壁两面,但谢蘅哪会认不出上方坐着的人是谁。
还别说,褪去那一身红衣,再挽上繁琐的发髻,乍一看,确实变化有些大。
二人如今的身份毕竟是平民,因此进屋之后,都恭敬的对上方的二人行了个礼。
“见过守城,守城夫人。”
“夫人?”听着这个称呼,花照壁浅浅笑了笑,“你们叫我么?”
“?”
这称呼难道有什么不对?
被问这么个问题,赵瑾与谢蘅都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裴辞让。
裴辞让不动声色的环住了花照壁的肩膀,凑到了她的耳畔亲昵的问:“这二人,锦儿可认识?”
单看外表,都是陌生的脸庞,还别说这二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花照壁认真的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
在裴辞让的注视下,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光听完花照壁的话,并不足以消除裴辞让的怀疑,他把目光重新放回赵瑾二人的身上,“二位,内子就在这里,不知二位可认识内子?”
谢蘅摇了摇头,如实道:“虽然很想认了守城这门亲,但妾身出身卑微,家世普通,确实从未见过像守城夫人这般容貌出色之人。”
话说到这,她随即微笑着看向了身旁之人,“就是不知妾身夫君,和守城夫人可否是旧识了。”
赵瑾看起来有些拿谢蘅没有办法,他将头低了低,“回守城的话,在下一介外男,与夫人素昧平生,非是亲故,恐无法替守城与夫人解惑,未曾帮到守城,请守城见谅。”
两人说话时,都刻意变了变自己的语调。谢蘅的变得柔了几分,赵瑾的则是平添了些低沉。
花照壁依偎在裴辞让的怀中,看着堂前站着的二人,她确信自己不曾与他们相识,可却总觉得有哪里比较奇怪。
裴辞让听完双方的回答,尤其是彼此的神情看起来都不似作假,他有些失望,又有些自责的看向怀中之人,“锦儿......”
“没关系。”仿佛像是猜到了其会说什么似的,花照壁对其笑了笑,“记不起来也没事。”
“有夫君在,锦儿便知足了。”
裴辞让叹了口气,“我会再想办法,让你找回记忆。”
花照壁摇了摇头,“真的不用。”
“如今这样,锦儿已经十分知足,夫君不用再大费周折。”
从赵瑾与谢蘅二人的角度看去,花照壁与裴辞让的画面倒是出奇的甜蜜与恩爱。
但也不知是何缘故,谢蘅始终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违和。
有外人在,裴辞让不好与花照壁有多亲密。
他很快敛了敛自己的神情,看向堂前的二人,“既然是误会一场,冒昧请二位前来,守城府会如约做出赔偿,还请两位朋友见谅。”
见赵瑾已经抱了福星好一会儿,谢蘅主动的接了过来,换其休息。
“守城大人这可折煞我夫妻二人了。”
她笑道:“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妾身可是好生羡慕。”
赵瑾适时的把话接了下去,“此间没帮到大人什么忙,大人不怪罪便好,赔偿的事,倒也不必。”
谢蘅本在笑着,一听赵瑾这么说,脸上顿时就僵了。
她扯了扯人的衣角,不好贸贸然的问,只能眼神示意询问,仿佛在说,好好的,怎么就不要了呢。
这一切,都被裴辞让看在了眼底。
他笑了笑,“不不不,这说好的事,可不能反悔。”
“胡喜——”
“大人有何吩咐。”屋外,一人适时的走了出来。
裴辞让道:“取十两纹银,替我送两位出府。”
这名叫胡喜的人虽瘦弱,可一双眼却十分有神,他应了声“是”,这边本打算邀赵瑾与谢蘅二人出去,可话还没说,却被打断了。
“等等......”
自己先前之所以会晕,是因为看了这两人中,尤其是左侧男人的背影,受了刺激,许多东西开始涌入大脑,这才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经过先前那一激,花照壁反而想起了许多自己忘记了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是红匪花照壁,也知道身旁这人压根就不是她的夫君,更清楚的记得自己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没道理先前光一个背影都能激起她遗失的记忆,如今人站在她面前了,她反而没有熟悉感。
无论是言行,举止,亦或是模样,堂前的某人都和她印象里的一个人相差甚大,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不大对劲。
再说裴辞让,这厮和她斗了五六年,凭她受伤短暂失去记忆,就占她便宜,还诓她是他的妾室,编造她仰慕他许久,为救他而伤重失去记忆的故事,甚至连她的名字都给她改了,还打了她的老巢,别以为她不知道某人今日所谓的散粮,散的就是她红寨的粮食,为的一是验证她失忆这事是否是真的,二也是为了由此引出暗中还未绞杀殆尽的红匪,一箭双雕。
这笔账,她可以后面再慢慢算,但有些事,她却不得不证实一下。
突然被唤住,赵瑾与谢蘅都有些意外,但率先说话的,却是花照壁身旁的裴辞让,“锦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花照壁朝谢蘅眨了眨眼,“这位夫人,你家的孩子好生乖巧,我打小就喜欢孩子,不知可否有幸,能够抱抱?”
要抱福星?
谢蘅愣了一下,“这......”
裴辞让宠溺的揉了揉花照壁的脑袋,“锦儿喜欢孩子,等锦儿身子好了,我们生一个便是,何须为难这位夫人。”
花照壁不满的嗔了裴辞让一眼,“等我们的孩子,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锦儿只是想抱抱孩子过过瘾,你都不让......”
这越说还越委屈上了。
谢蘅委实不好判断,花照壁这番言语的真假,也着实不大想让福星离开自己的怀抱。
她先前也没看出这姑娘喜欢孩子啊。
“夫人,我家孩子有些认生,又喜欢抓东西,抱是能抱,但万一伤着夫人,便是妾身的罪过了。”
裴辞让坳不过花照壁,但这种事也不好开口,只能妥协的让人自己去说。
得了准许,花照壁脸上瞬间就噙其了笑来,“无妨。”
她朝谢蘅走了过去,“若夫人不放心,我在一旁看看也可以。”
“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谢蘅看了眼一旁的赵瑾,回:“我夫君姓华。”
花照壁也没有强抱,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华夫人,这孩子多大啦?”
“刚刚一个月余10天。”由于喝了营养液的缘故,福星的皮肤看起来光滑不说,还吹弹可破,完全没有刚出生孩子那般的褶皱。
这也是谢蘅敢大着胆子说福星已出生40天最大的原因所在。
花照壁小小讶异的看了谢蘅一眼,“夫人既然刚出月子,怎么带着孩子......”
谢蘅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回家参加我爹的寿诞么。”
“虽然急,可也不是不能走,就是麻烦了些。”
“我与夫人有缘,不如夫人先留下来,在府中做客半日?”
谢蘅为难的拒绝道:“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我们还要赶路,需要置办一些东西,如今已经耽搁了一些时候......”
“置办东西,这还不简单。”花照壁回头看了裴辞让一眼,“你需要什么,便让我家夫君手下人去办,我委实喜欢这个孩子,好妹妹,你就留下来,陪我呆一会儿吧,左右抱着孩子也不大方便,这买东西的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办如何?”
留在守城府,有利也有弊。
利能方便二人调查,弊却是多少会受束缚,尤其是带着福星,一旦暴露,就容易被人要挟。
不过,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大的收益,往往伴随着大的风险。
谢蘅心下斟酌了一番,“求助”的看向了一旁的赵瑾。
花照壁带着几分调皮道:“华公子,你家夫人和孩子借我半日如何?”
一直都是花照壁在说,裴辞让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花照壁似乎真的喜欢孩子,他的面上也有些动容。话说到这个地步,裴辞让适时的上前了一步,“内子大病初愈,对孩子历来喜爱,夫人的孩子乖巧可人,内子便动了疼惜之心,没有恶意。”
“二位既要置办,不若华夫人和孩子留在府内,我家家丁带着华公子去......”
“这可不行。”
刚才对视的功夫,谢蘅与赵瑾已经做出了决定,一听要两人分开,谢蘅便连连摇了摇头,打断了裴辞让的话。
“我家夫君模样甚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谁知道有的人会不会有人趁我不在,趁虚而入。”
这话谢蘅说的理直气壮,赵瑾的模样如今其实算不得有多俊美,可架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谢蘅把对丈夫的喜欢与在乎在这里表现的极好,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既展现了二人的感情深厚,更把捻酸吃醋发挥的淋漓尽致,丝毫不觉有多不合适,甚至说着说着,连谦称也不顾了,直接以“我”自居,由此可见,先前的乖巧明礼,多半也是表象。
饶是裴辞让听完这个理由,都愣了一下。
反而是一旁的花照壁,莞尔笑出了声,“妹妹真是好性情。”
“先前我还只对孩子感兴趣,如今却是对妹妹刮目相看了。”
裴辞让也看向赵瑾,调侃道:“你家夫人,着实有些霸道啊。”
赵瑾笑了笑。
没有否认,但看起来也没有不喜,反而是宠溺与纵容更多。
“霸道怎么了?”谢蘅听罢,不乐意了,“我只霸道我家夫君,我夫君也乐的我霸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守城还能拆散我二人不成。”
花照壁慢慢的走回到了裴辞让的身旁,她拉了拉人的手臂,“夫君,我喜欢这妹妹的性子,妹妹既然不愿华公子离开,不若你给华公子安排个院子,再让府里的人拿着华公子列的单子去采办,我想和这妹妹谈谈,顺便逗弄逗弄孩子,你帮帮锦儿可好?”
“锦儿先前可没求过你什么。”
身旁之人这般请求自己,裴辞让双眸微动,随即宠溺的揽住了花照壁的手臂,看起来无奈的道了声“好”。
“依你便是。”
他重新抬头,看向赵瑾,“华公子,内子还是孩子心性,唐突之处,还请包含。”
“我府内有诸多下人,可以帮忙解决两位的需求,避免二位亲自奔波劳累。”
话至最后,裴辞让转头看向了谢蘅,“华夫人。”
他笑道:“不知在下亲自邀约,二位可否给个面子。”
守城的面子,确实还是要给。
谢蘅和赵瑾虽然“为难”,但裴辞让开了口,再拒绝多少有些不识好歹。尤其是这人最后询问的还是谢蘅的意思。这至少表明,虽然其口上说着谢蘅霸道,但行为是尊重的,这一点很拉人好感。也不怪其能年纪轻轻,便做到守城的位置。
谢蘅毕竟是“普通人”,突然被这般礼待和重视,她有些无措的看了赵瑾一眼,“我听我家夫君的。”
“夫君......”
前一刻还一脸霸道担心丈夫被人挖走,后一瞬却要听丈夫的主意,裴辞让见着,好笑的摇了摇头。
到了自己表态的时候了,赵瑾点了点头,“守城如此邀约,是我夫妻二人的福气,叨扰之处,便请大人见谅了。”
留人的事一确定,最开心的莫过于花照壁。
她欢喜的凑到了谢蘅的身旁,“妹妹,你这抱了孩子也这般久了,去里屋坐坐吧。”
“那我夫君.....”谢蘅看了赵瑾一眼。
裴辞让发话道:“胡喜先带华公子去草拟要置办的东西,一会儿就给你送回来。”
见谢蘅舍不得自己的样子,赵瑾的眼中浮起了一丝笑意,“去吧。”
“照顾好福星,我很快回来。”
一切已安排妥当,确实也没什么再值得交代。谢蘅的神情一松,再次看向花照壁时,不见局促,却也有几分约束和不大自在。
“夫人这般喜欢福星,福星一会儿醒了,定然很欢喜。”
“这孩子叫福星么?”花照壁满眼喜爱的看着谢蘅怀里的孩子,“真是个好名字。”
两个女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赵瑾很快被那名叫胡喜的小厮带了出去,屋内有女眷,裴辞让也不好久留,他回头看了跟在花照壁身旁的婢女一眼,吩咐道:“照顾好夫人。”
“是。”
花照壁留人,主要是想确认,这两人有没有猫腻。
现在裴辞让并不知道她恢复了记忆,那么她多少可以利用一下这点。这对夫妻二人的相处,自然又亲昵,确实让人挑不出错。可做了这么些年红匪,直觉还是有的。
没道理先前她看一个背影,都能因为熟悉刺激到她恢复了记忆,正面看着,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若这对夫妻是真的,也耽搁不了什么,更对二人没啥伤害,若是假的,真证实了她的猜测,那可就有意思了。
她生死未卜,某人却“美人”“孩子”在怀,啥事都没有,看起来也不像是找过她的样子,且没有丝毫试图联系她的征兆,二人同为朝廷效力,哪能她在此处舍身卖命,某人坐享其成?既然她脱不了身,那你嘛......
嘿——
至于是否会暴露?
要说起这,花照壁就得笑笑不说话了。
她本身只能算是招安,倘若朝廷靠不住,她会在一根绳上吊死?
她要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朝廷是真不了解她。
再说了,守城府守卫森严,如今能光明正大的留下,这可是大好的查探的机会。她也非是玩闹全然不顾形式,可想要她继续卖命,那就得拿出本事来让她看看,这件事,值不值得她再继续做下去。
好端端的,花照壁会留人,这确实有些出乎谢蘅的预料,都说女人了解女人,一旁的花照壁虽看起来温婉端庄又真诚,但留人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古怪与蹊跷。
除开福星,如今屋内只留下了女眷,旁人虽然退了,但新的试探,这才刚刚开始罢了。
旁有丫鬟在伺候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裴辞让的人,因此,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来明的,而是先寒暄了一会儿,了解了彼此大致的情况。
花照壁先问了谢蘅的名字。
谢蘅浅笑着回:“我母家姓李,夫人若不嫌弃,可叫我思筝,或者阿筝也行。”
花照壁双眸微动,回以一笑道:“阿筝妹妹,今年多大了?”
“十七。”
花照壁掩嘴笑了笑,“看来,我没看走眼,阿筝妹妹,是真的比我小......”
谢蘅跟着笑道:“也不小了,我嫁给我家夫君,都快两年了。”
话题就这样轻易的打了开来。
别看两人其实没说多少,可有些东西,却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勾兑。
两人谈了会儿话,后面多是围绕着谢蘅怀中的福星展开。
毕竟,花照壁所表现出的,就是对孩子十分感兴趣。她问了谢蘅很多东西,比如怀孕时可劳累,身材可有走样,生产时可凶险之类。
后面说着说着,谢蘅还打趣了人几句,道是原来某人之所以留她下来,竟是想了解这些东西便于后面给守城大人孕育子嗣,用情至深,若她是守城大人,必定十分欢喜。
这样一来,瞬间便圆了为何花照壁执意要留他们下来的目的。
一旁的婢女把二人的对话悄悄的记了下来,尤其是花照壁娇羞和羞涩的样子,在和裴辞让汇报时,说的格外的仔细。
裴辞让听完,原本提着的心,稍稍的松了松,而一本正经的脸上也没忍住浮现了几分笑意。
竟是他误会了......
未免暴露,婢女并未在裴辞让处久留,她很快退下,而在她走后,一人影,却出现在了裴辞让的身后。
“大人。”
听着动静,裴辞让敛了敛脸上的笑。
“调查的如何?”
“这夫妻二人,是昨日才到的三行城。看来的方向,应是阳城。”
“阳城?”裴辞让的双眉闻言皱了皱。
“是的。”来人继续回道:“客栈的人说,这夫妻二人没发现有何异常,倒是那位华公子,格外的疼惜自己夫人。”
阳城与三行城的官道上发生的事,裴辞让作为守城,昨夜便收到了手下的汇报。
青州司马的家眷,无一例外,全被刺杀身亡,包括身怀六甲的司马夫人。
一想到自己得到的情报,再一看赵瑾与谢蘅的情况,裴辞让神情慢慢的有些凝重了起来。
他默了一瞬,“去。”
“让孙庆找宜春院拿些东西。”
“是。”
裴辞让并未说拿什么,他的手下也没有多问,这边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屋内,书桌上如今还放着一封密函。
裴辞让垂下眼帘,看了一眼,随即便将其拿了起来,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火盆内,伴随着易燃纸张的加入,窜起了一道火苗,火光照耀下,裴辞让的双眸,略微有些晦暗不明。
知道花照壁与他情况的人不多。而知道花照壁真实身份的人,整个守城府,不会超过两人。
他二人先前便有一些纠葛,再次相遇,却是其受了重伤。
裴辞让多少能猜到是因为什么缘故。
如今他把人带回守城府,其实也冒了些风险。但人失去记忆,还变得十分百依百顺,贴心不已,裴辞让诧异之余,心下竟然也有几分欢喜。
别看裴辞让全程致力于让花照壁恢复记忆,事实上,最不希望花照壁恢复记忆的,恐怕也非他莫属了。
让人把赵瑾与谢蘅二人带回守城府,的确是因为花照壁先前看到二人的反应有些不大对劲。
尽管他先前说着让二人离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觉得这两人没有问题。
相较于所谓的朝廷重犯,他如今反而更关心的是,这二人是否是花照壁的旧时,又是否是红匪中的一员。
明面上的事做了,剩下的,便可以放在暗处来行事。
然而,计划归计划,可常言也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花照壁央着他让人留下。虽然得知其留人的真实原因后,他心下难免欣喜,但这欣喜感还没维持多久,就被这两人可能的身份打散了个七七八八。
谢蘅与赵瑾到守城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没待多久,就到了午时。
花照壁自然留二人下来用饭。
另一边,自打知道了赵瑾与谢蘅来的方向后,裴辞让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把赵瑾叫到了他的跟前。
两人都是男人,赵瑾的身份事两洲交界处的一名继承祖业的书肆掌柜,因此略微有一些见识,手上也有一些闲钱。
他用了谢蘅先前的身份,裴辞让既是有心试探,少的不从各方面都得打听。
这一打听你别管他事真欣赏还是假好意,总之一番交谈后,二人看起来倒是有些志趣相投。
赵瑾在大理寺多年,随机应变的能力不是说说而已。
再加上他反应本就快,因此一下午下来,从家世说到开的店铺,再从与谢蘅的相识说到自己今后的打算,愣是没露出一点马脚来。
这边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守城府的两位主人,都有继续相留的意思。赵瑾与谢蘅委实是盛情难却,再加上相谈甚欢,所以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裴辞让招待赵瑾,花照壁则招待谢蘅。
先说谢蘅这边,两人都是聪明人,打从谢蘅自我介绍开始,花照壁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二人后来不动声色的交流过几个眼神,谢蘅顺理成章的也确认了对方并没有真的失意。
另一边,用过晚膳过后,因谢蘅带着孩子多有不便,而赵瑾与裴辞让又要留下来下两盘棋,所以谢蘅便带着孩子先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一下午都没露馅,没道理到了晚上就暴露了。
带着这个想法,谢蘅先将福星哄睡了,自己则在屋子里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只等赵瑾回来二人再对今天得到的消息进行勾兑。
沈千颜的人.皮面具属实逼真,即便裴辞让借故近距离观察,也没看出异样。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怀疑。
想要确定这人是否是对方要的人,裴辞让也有他自己的方法。
谢蘅在屋子里等了许久,都没见赵瑾回来,未免有些担忧了起来。
结果就在她准备出门去看看的时候,她的屋门,却是突然被人从外方推了开去,发出了“碰”的一声响。
谢蘅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发现是赵瑾,她防备的心倏的放下,随即走了过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晚才回来。”
赵瑾一进屋子,就把身后的屋门快速的给关了上去。
谢蘅前脚刚走到他身后,他随即就转身抵在了门上,声音沙哑道:“别...别过来。”
这声音一听就不对劲,谢蘅眼神一变,连忙走了上前,把人扶住,“你怎么了?”
“身体怎么这么热?”
几乎是谢蘅一碰到赵瑾,他整个身子便抖了一抖,“药......”
担心自己身体失控,赵瑾咬牙推开了谢蘅,随即朝里屋走去,“...水。”
双眼有些迷离,身体温度升高,呼吸略微急促,身上还带着一丝胭脂的味道。
这反应怎么看,怎么有些像.......
谢蘅双眼一凛,跟了上去,确认道:“你中春.药了”
身子胀痛的厉害,偏谢蘅还在靠近自己,赵瑾努力保持自己的神智,然而在屋内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浴桶。
“你别找了,这里没有浴桶也没有冷水。”尽管赵瑾没有回答她的话,可这当头,谢蘅再蠢也该确定了。
“这守城府内有花园,不如......”
谢蘅印象中记得自己今日是看到了池子的,她此厢刚想提议让赵瑾去花园的池子里泡水,结果余光一瞥,却发现屋外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两人的身份是夫妻,如今丈夫中了春.药,哪有舍近求远,宁愿泡水也不动妻子一下的这种反应?
谢蘅的话甚至都没有说完,便旋即上前了一步,抱住了赵瑾的身子。
“夫君嗯......”
赵瑾的意识本就在奔溃的边缘,谢蘅还突然来这么一下,无论是她的举止还是喘气的声音,都足以吞噬他最后一丝理智。
“别啊——”
谢蘅想说别动,屋外有人,先配合演戏,把人糊弄过去再说,结果话刚开一个头,她的双腿就离开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