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呢?”白大牛跟在伯伯身边询问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间不停传出叫声的屋子里。
不在大厅陪伴家人等候伯母产子消息的白二牛,此时正躲在床底下。他想亲眼见见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可母亲不准任何人进门。
于是,白二牛就趁伯母出羊水的时候,提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了卧室的床底。
当他如愿以偿,见到母亲接下长着花色牛角的婴儿时,伯母就断气了。
那场面,令白二牛成年以后,再次回想起幼年初见孕妇产子去逝的事,泪水仅于一刹那就会塞满眼眶。
“不好!不能再生了!再生大娘你会死的!”月娘从上午奋力助产,一直忙到下午。
她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孕妇脱水严重,孩子却因身体发育太大的缘故,卡在盆腔生不出来。
伯母满脸大汗,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不!我要生!啊啊——”
在游离的意识当中,她依旧不忘护着肚子里的孩子,生孩子时,身体所承受的巨痛使她惨叫连连。
月娘见过太多次这种时刻了,虽然身经百战的她早已波澜不惊,但是此刻,她却被躺在床上、四肢不断抽搐的孕妇给感染到了。
“我担心!你的心脏会承受不住!”她还不傻,让患有心疾的孕妇难产生子,实在是太冒险了,随时有可能因为孩子丢了母亲的性命。
“啊呀——哪怕我死了!也要把孩子给生下来!我这辈子…没有别的奢望了!”
白二牛听到母亲说伯母会死!听见伯母说她死也要生下孩子,吓得立即钻出了床底。
“不!我不要伯母死!”他竭力想要挽救血流不止的伯母一命。
月娘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儿子,没工夫管他,怒吼:“二牛!你怎么会在这里?娘亲正在接生!你快给我出去!别在屋里胡闹!”
“不!我不走!娘亲不是说,伯母生下孩子就会死吗?我不想让伯母死!”白二牛扑到床榻上,抱着伯母的右臂不肯放开,生怕她死了。
“二牛……你要乖!乖乖听二婶的话,快出去吧!都是我的命不好,心脏脆弱的受不了一点疼,所以你伯伯他才会怕我怀上孩子。”
“不听!我什么也不听!我不要乖!”白二牛使劲摇晃着脑袋。
伯母流着泪,自顾自地说道:“老白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是感觉亏欠他,看着二婶生了两个儿子天天跟在二叔身边,我却多年未孕……”
月娘忍不住插嘴:“可你的身子根本不允许怀子啊!以目前孩子的状况来说,如果你硬要生下,就会引发心疾,导致你直接猝死!”
白二牛注视着伯母抿嘴忍痛的模样,好想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二婶,你答应我好不好?求求你保住我和老白的孩子吧!我和他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我想留下孩子,留下老白他的血脉。”
“就算我死了,老白膝下还有个孩子陪着他,那他也不算孤独了!”
“啊——”
伯母诉尽衷肠,一声冗长的叫喊从她口中呼出,终于换来了孩子的啼哭。
“伯母——”不断流出来的泪水,迷住了白二牛的眼睛。
“我们都尽力了!对不起大娘!”月娘顾不上儿子的感受,苦涩的滋味弥漫在喉咙里。
她凝视着大娘拼尽全力生下的女婴,就连脐带都还没来得及剪断,母亲便从此与世长辞了。
屋外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伴随着伯伯地质问:“弟妹!我媳妇她怎样了?她还好吗?怎么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月娘拿起剪刀,剪断了连接婴儿与母体带着血色的脐带,抱着呱呱落地的女婴在屋里踌躇不前。
没能保住孩子母亲,她已然不敢出门面对家人了,更无言以对迫切盼望母子平安的大伯。
白大牛也在问:“弟弟!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你怎么待在产房里?娘亲不是说过,不能进去吗?”
白二牛等不到母亲的回答,心急的他松开了伯母开始变凉的手。
“孩子你别担心!我女儿月娘一定能保住母子!我做接生婆的毕生经验,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她!”
“但愿…母子都平平安安的!”
“大牛!你听外公我说,你别总是叫二牛他了!他待在里面只要不捣乱,没准还能帮上忙呢!”
“那好吧!外公……”
“二儿媳妇,爹想问问,大二媳妇生出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老头子,光听娃娃的哭声,我都知道了!我俩总算有孙女啦!”
一大家子对于接下来所要面临的丧事,似乎都没有做好准备,令月娘的心理压力大到难以想象。
“娘亲!你不敢告诉大家真相!由我去说!”白二牛打算跑去开门。
月娘抱着婴儿就跪了下来,跪在儿子身后,苦苦哀求:“算娘亲求二牛了!你先别开门!求求你了!”
“你为什么不敢说?我们都在等待答案的时候,娘亲干嘛要犹豫?”白二牛回头瞧着可怜的母亲,不禁有些心软。
虽然他年少无知,但还是懂得死亡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伯母了。
望着儿子眼底的泪花,月娘心里也苦不堪言,神情迟疑了片刻,才道:“因为你父亲还关在仙宫里,所以我必须要晚点和大家解释。”
白二牛问了许多天,母亲极不愿意告诉自己父亲的去向,今日却说父亲他之所以不回家,是因为他在仙宫里,而且还被关了起来。
“不可能!”他睁着难以置信的大眼,天真地认为母亲在说谎,又无法解释父亲失踪多日以来的真相。
月娘没空跟儿子说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正想着如何才能掩人耳目带走女婴?
“你们都给本仙帝让开!”
这时,隔着墙壁,屋外一句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在白家老小叽叽喳喳的交谈里。
白二牛眼见母亲一起身,她好像在寻找着某样东西,目光打量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月娘扫视到桌上放着的绣布,急忙跑去拾起那两块,拿着两块绣布便疾步走到死去的大娘床前,把哇哇大哭的女婴放在母亲手臂旁。
“娘亲你在做什么?”白二牛盯着母亲用剪断婴儿脐带的血,沾在一块绣帕上点缀了金菊花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