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细雨中,王侍郎家的客厅里坐满了人,正中主位上坐着的是年近花甲的王侍郎,右手边坐着的是身材滚圆的正室夫人,他们夫妻二人表情凝重,眼角眉梢都显现出讨伐的气势。
众目睽睽下,高冠白眉的道士站在客厅当中,他沉着稳重,仿佛周遭的一切目光,不过是阿猫阿狗的凝视,整个屋子里,他好像只认识王甜一个人,道士苍老的目光,也一直盯在年近二十一岁的少妇身上。
老道感叹一声,才沉沉道来:
“冤有头债有主,要说这害你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你的生母王秦氏,那王秦氏早年与济南府你的夫君颇有交情,这其中往事,当着大家的面,恐怕不好说破。”
王甜怒道:“家母早已不在人间,任由你胡说八道。”
说罢,王甜扭头瞥了一眼父亲,却发现王侍郎的脸色极其难看。而且他很快站了起来,向众人挥了挥手:“大家都下去吧。”
众人心有不甘地退下,一边走还一边窃窃私语,言语间流露出对王秦氏的不敬。
只言片语传入王甜耳中,王甜气得咬牙切齿。
王侍郎也听到了那些不入耳的话,顿时大发雷霆,唤来管家,把门关上,揪出刚才那几个说话不中听的女人,左右开弓打了一阵耳光,把那几个女人打得脸颊通红才肯罢休。
“滚下去,通通给我滚下去!”王侍郎深深呼吸一口气,指着坐在椅子上不动地方的胖夫人道:“你也下去。”
“我也要下去吗?”胖夫人站起身:“我堂堂正室……”
“下去!”王侍郎拉沉脸:“再多言,休怪我掌掴与你!”
胖夫人平时跋扈惯了,如今有外人在场,竟然也不给侍郎老爷面子。瞪着眼睛站起身来,一副要骂街的样子。
肥厚的大嘴唇刚张开,王侍郎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她母猪一样的脸上,打得胖夫人捂着脸尖叫,那尖叫声简直如同野猪嘶鸣,金属摩擦般刺耳。
也不知为何,尤兰身边小猫妖尤小皮突然暴怒,冲上前去,揪住胖夫人的衣服就爬到了夫人的肩头,伸出小拳头,嘭嘭嘭就是三拳,可把夫人给打残了,口中牙齿掉了一颗,满嘴是血,满地找牙。
“够了!小皮,回来!”尤兰指着尤小皮呵叱道。
“她叫声太令人讨厌!”尤小皮指着地上打滚的女人说。
“那也用不着你管!”尤兰愤愤喊。
一个女人的粗犷的嚎叫声,扰得整个大厅都显得乱糟糟的,让人心烦意乱。王侍郎命令管家,把胖夫人抬出去,如若再往客厅里闯,就直接把腿打折。一听这话,那胖女人爬了起来,与王侍郎撕扯,伸手去抓侍郎的发簪,劈头盖脸一阵嘴巴。
王侍郎忍无可忍,一个下勾拳把胖夫人打倒在地,这次胖女人翻了白眼,彻底消停了。
见状,尤兰不免哀愁地感叹一声:“女人啊,太丑了就是罪。如果又丑又不懂事,那就是罪无可恕了。”
小米对尤兰的说法颇为微词,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小米一般不与尤兰争吵,倒是显得安静许多。
胖女人被抬了出去,大门咣当一声关上,再看王侍郎,好像突然老了十岁,颇显沧桑。
“王秦氏已经作古,希望道长口下留情。”
虬髯老仙面无表情:“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说了。只是以后,你们家人不许再说我祸害你家姑娘。这本是你家的因果,要不是我出手化解,你的女儿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道长此言不虚,我记下了。”王侍郎突然抹了抹眼泪,扭转回身,对女儿道:“是你娘害了你,也是爹爹害了你。其中过往,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不,我一定要知道。”
“你知道了以后,你不会开心的。”
“如果我不知道,我也不开心。”
“女儿,听爹爹一句劝,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这时虬髯老仙不再听他们说话,而是转过身对尤兰和小米道:“峨眉道友、丐帮施主,你二人与我之间的因果,我想现在可以告一段落了。你们觉得如何?”
尤兰意犹未尽道:“具体事情,我们并不得知。不过我看王侍郎既然能与你化解,那便是化解了。而我们此来,也只是为了钱。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我还是有些糊涂,我也有兴趣听一听其中缘由,不知道道长能否私下告知。”
虬髯老仙苦笑,低声道:“王甜生母王秦氏,与那济南府的老爷早有旧情。后来被王侍郎横刀夺爱,结果王秦氏死,也在思念旧情人。而那时,她的旧情人也在思念王秦氏。听说王秦氏含怨而死,那济南府的老爷便种下心结,专心修炼妖术,就在王甜十六岁那年,他本打算来杀王侍郎,以消心中积怨,却不曾想见到花季王甜,竟然与她的生母长得七分神似。因为勾起回忆,而此时的他也已经妖化,因此再度种下心结,非要娶这王甜为妻。可是侍郎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他这样一个中年人呢,于是乎他施法让王甜发疯,想作践王甜之后,再提出求婚之事。这时被我撞见,我劝他行善,而且提醒他,人与妖是不能通婚的。如若你要硬来,我便出手杀你。这时他说,他修炼妖术,已经走火入魔,最多不超过三年的阳寿,只求我,让王甜嫁到他家,而他却不会碰王甜一根手指。当时我在王甜身上种下守宫砂,今日我见到她时,守宫砂依然在。可见那妖并没有骗我。”
尤兰道:“现在王甜看起来依然有些神志不清,这当如何解释?”
虬髯老仙苦笑道:“苦命的女人,她的苦又何须解释呢。”
这句话里颇含乾坤道义,尤兰略作思考,苦笑道:“虬髯老仙此言不虚,青云仙子受教了。”
“哎呦,道友抬举,道友抬举。”说罢,虬髯老仙拂袖,飘飘然离开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