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的叮当声响起, 张静怡微笑着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名容貌艳丽、身材惹火的女人，在大冷天的竟然穿着极为轻薄显身材的衣服，可谓是风度翩翩，格外的吸引人, 咖啡屋里的客人都忍不住朝她看过来。



    女人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笔直地朝清竹屋的二楼走去。



    张静怡看清楚进来的客人时，眉头微微拧起来, 很快就反应过来, 赶紧过去拦住她。



    “抱歉，这位客人, 二楼现在不营业。”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陈知如拧起眉头, 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 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楼梯上方, 说道：“我知道顾玖在上面，我有事找她。”



    张静怡端着客气的笑, 丝毫不让，“抱歉，二楼不营业。”



    陈知如的耐心终于告罄，视线转到她身上。



    自从她成为玩家后，在现实世界可谓是如鱼得水,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不识趣地阻拦, 特别是当这个人是顾玖的跟班时, 她的心情越发的不愉。



    因为不愉，属于b级玩家的气息难免暴露出来，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张静怡被她的眼神弄得难受, 呼吸莫名的有些困难, 双腿也有些发软, 心里惊疑不定，这个陈知如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让开！”陈知如并未将一个普通人放在眼里，要不是顾忌霍廷，她早就出手。



    张静怡虽然觉得现在的陈知如看起来挺可怕的，但她仍是没有退缩，说不让就不让。



    终于，陈知如的耐心耗尽，伸手拎起她就要抛出去时，一道声音响起。



    “陈知如，你做什么？”



    陈知如抬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顾玖和霍廷，两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朝她看过来。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勉强笑道：“我只是让她离开，没做什么。”解释完后，她心里又有些恼，她这可不是向顾玖解释，而是解释给霍廷听的。



    顾玖慢吞吞地走下来，霍廷跟在她身后。



    这一幕看得陈知如眼睛都要发疼发酸，不禁回忆起以前，每当这两人出现时，纵使面对贵重如霍廷，顾玖也是这般，理直气壮地使唤人，没有人能在她这位大小姐面前当大少爷，看得旁人都要为霍廷抱屈。



    明明这人并不珍惜他，他为什么总要来找她？



    顾玖没看陈知如，她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拉住张静怡的手探了探她的身体，发现陈知如确实没对她做什么，方才施舍般地说：“难得你聪明一回，原谅你了。”



    陈知如差点被她气死。



    她的脸憋得通红，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暴起打人，连张静怡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被大小姐逼得发疯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陈知如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顾玖的对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纵使这个认知让她难以接受，却也没有逃避。虽然她们都是b级玩家，但经历“艾拉小镇”副本后，她见识到顾玖的战斗力和通关实力，远非自己能比的。



    她没再理会顾玖，转向看向霍廷，一双眼睛染上盈盈波光。



    她看起来很小心地问：“廷哥，你几时来海市的？你来这里，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这话说得，仿佛他们很熟似的。



    张静怡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这陈知如真会给自己涨脸。这位帅哥气质不凡，身份肯定不一般，说不定是和顾玖一个等级的出身，借由顾玖才认识这位帅哥的，陈知如哪里来的脸认为他们很熟？



    霍廷简言意赅：“不必，我找顾玖说点事。”



    关注这边的人听到他的回答，都忍不住暗笑，原来是女方自己倒贴，男方已经很明确地表示自己的态度，两人还没有熟到这地步。



    陈知如有些难堪，不禁咬住嘴唇。



    她的容貌偏性感的美艳，楚楚可怜的作派并不适合她，更适合她的是女王御姐的路线，可惜陈知如向来喜欢和顾玖较劲，本能地学习她的言行举止，硬是操起清纯小白花的人设，最后反而弄得不伦不类，十分的美貌也被糟蹋得只剩下几分。



    张静怡格外无语。



    她和顾玖是朋友，对陈知如也是不陌生的，一直觉得陈知如对顾玖爱得深沉，什么都学她，可惜没学到大小姐的精髓，也没学到大小姐的温柔，让男人怜惜不起来。



    霍廷没再看陈知如，对顾玖道：“阿玖，我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聚。”



    顾玖点头，“一路顺风。”



    霍廷嗯一声，大步朝外走过去。



    “廷哥！”



    陈知如追上去，一路追出咖啡屋。



    咖啡屋里的人都能看到，霍廷在门外的马路牙子边停下来，陈知如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只是这惊喜很快就变成幽怨。



    霍廷很正直地对她说：“要是现实世界没什么事，你就多进无界城的训练场锻炼，增强自己的实力。我很快就会去a级场，以后估计帮不了你什么了”



    陈知如幽怨地看他，下意识地问：“那顾玖呢？”她不相信他不会管顾玖。



    连自己他都愿意管，在知道顾玖也是玩家后，她就不信他会放着不管。这人很有责任心，特别是玩家的身份敏感，他希望他们世界有更多的玩家，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



    “关顾玖什么事？”霍廷奇怪地看她，“顾玖很强，她并不需要别人为她操心，绝对能在游戏世界里活下来。”



    他的意思是，自己很弱，无法在游戏世界里活下来了？



    纵使是事实，陈知如还是很生气，暗骂一声狗男人。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霍廷礼貌性地说一声，大步地走过马路。



    他确实很忙，不仅要忙玩家的事，也要忙现实世界里的事，昨晚决定来海市，也是想弄清楚顾玖的事，才会挤出时间过来。



    陈知如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发现根本叫不回后，气得猛踹路灯。



    “路灯又没招惹你，你踹它做什么？还不把它掰直？”顾玖不悦地说。



    陈知如看向被她踹得微弯的路灯杆子，默默地将它掰直，然后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说：“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顾玖笑盈盈地说，“你对我家人出手时，怎么不说不关我的事？咱们都是玩家，所以我打你霍廷应该不会说什么。”



    陈知如吓了一跳，赶紧道：“玩家之间不能互相攻击！”



    顾玖依然笑得很温柔，“你说得对，规则确实如此，但我也能钻规则的空子弄死你，你相信吗？”



    陈知如浑身发冷，惊恐地看着她。



    她毫不怀疑顾玖的话，这人实在太聪明，她说能钻规则的空子弄死自己，就一定能做到。她终于有些后悔，不应该仗着自己是玩家，让陈家给顾家挖坑下绊子的。



    “顾、顾家这不是没上当，也没什么事吗？”她困难地说。



    顾玖没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一辆黑色的豪车在路边停下来，车窗打开，一张略显圆胖的中年男人的脸露出来，欢喜地说：“知如，你怎么在这里？哎哟，阿玖也在啊。”



    听听这语气，带着得意洋洋的炫耀。



    顾玖施舍地给他一眼，哪里没听出这人语气里的得意，她勾了勾嘴唇，朝他笑了下。



    陈式燊从车里下来，一派成功人士的打扮，整个人意气风发。



    看到昔日需要他卑微讨好的大女儿，此时只觉得扬眉吐气，恨不得这骄傲的大女儿求自己施舍，就像过去顾家施舍他一样。



    他故作关心地说：“你的眼睛不好，都快要看不见了，怎么还随便出门？顾家的人都不关心你的吗？要不，你和爸爸回去吧，陈家现在不一样啦，咱们搬了新房子，房子很大，一家子住在一起都没问题……”



    听着这得意洋洋的话，陈知如反应过来，难堪得脚趾头都能抠出三室两厅。



    如果顾玖不是玩家，陈家当然能跑到她面前炫耀打脸，但在知道顾玖也是玩家后，爸爸做这种事，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让她尴尬得想挖个坑活埋自己。



    她心里有些庆幸，幸好霍廷走了，要是……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突然发现霍廷又回来了，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神色莫名。



    陈知如：“……”想死！



    顾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有些不解，“我妈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呢？难道救命之恩真的要以身相许？”



    陈式燊的声音截然而止，脸庞涨得通红。



    连陈知如都忍不住低下头。



    当年顾玖的母亲顾家琪是顾家的大小姐，身份何其贵重，追求者无数，陈式燊连尾巴都排不上，自然从不被人看在眼里。



    哪知事情就是这么巧。



    顾家大小姐突然被绑架，陈式燊走了狗、屎运，正好救了她。



    事后顾家不管怎么查，并没有查出为算计的痕迹，而且以陈家的实力，也没办法算计这些，陈式燊出现在那里救了顾家大小姐就是这么巧合。



    大概是因为救命之恩，以及曾经共患难，所以顾家大小姐才会看上陈式燊，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



    顾家琪自幼体弱，生下女儿后身体变得更虚弱。



    直到她去世，她都不知道陈式燊早已出轨，甚至小三的女儿比自己女儿只小三个月。她心里感念陈式燊当年的救命之恩，让她能多活两年陪伴家人，所以才会让顾家拉拔陈家。



    顾家琪走得很安稳，至少陈式燊在她去世之前，都在尽心尽力地做一个好丈夫，所以顾家人纵使厌恶他，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抱走刚出生的顾玖，不愿意让外孙女在这种父亲身边长大。



    后来，陈家为了家族，一直让陈式燊去讨好养在顾家的女儿，陈知如的母亲虽然进了陈家，却是没名没份地跟着陈式燊。直到陈知如成为玩家，给陈家带来利益，陈知如的母亲终于能转正，成为陈家当家太太。



    顾玖偏首，似乎在想什么，脸上露出无趣之色，“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陈家现在发展挺好的，希望陈家能继续维持现在的荣光。”



    说完后，她便转身离开。



    陈式燊听得心中一跳，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抓着身边的小女儿问：“知如，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



    陈知如困难地点头。



    陈式燊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陈家能崛起，是因为陈知如，玩家不能对现实世界的普通人坦白自己的身份，不过可以编造身份。例如陈知如对家人编造的便是她加入某个神秘官方组织，为组织做事，得到很多奖励，所以能拉拔陈家，让陈家崛起。



    陈式燊因此得意洋洋，觉得终于不用再跪舔顾家和大女儿。



    但如果顾玖也是那神秘组织的一员，陈家根本没优势。



    其实陈家人都知道，顾玖和陈知如比起来，当然是顾玖更优秀，她拥有绝对碾压陈知如的实力，有顾玖在，顾家压根儿就不惧什么。



    陈式燊被吓到了，哆嗦地问：“知如，她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对付你？”



    他心里怕得不行，丝毫不敢小瞧顾玖。



    陈知如没吭声，其实心里很明白顾玖的意思，陈家的荣光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不幸死了，陈家还不是随便被人打压？根本不用顾家出手，陈家就能重新被人打入尘埃，比过去还不如。



    玩家都是拿命的游戏世界里拼，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更不用说顾玖可能会对自己出手……



    她心里也是怕得不行，但在霍廷面前，她死撑着不肯认怂。



    直到霍廷转身离开，陈知如咬紧牙关，将一脸惶惶的父亲拽上车离开。



    ***



    离开清竹屋后，顾玖并没有急着回家。



    虽然早上下了场寒雨，到午后时，天空已是一片雨过天睛的明朗，没有阳光，但也并不阴晦。



    踩着湿润的马路，顾玖来到附近的公园。



    她摸索着坐到路边的休息椅上，后面是一片小树林，风有些大，她拢了拢衣服，含笑看着前方。



    视野里是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到，偶尔有人经过时，能看到某些拉长的色泽移动、消失。



    一阵寒风吹过，吹起她的头发和衣服。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妈妈当年为什么要选择那个男人呢？明明还有那么多好男人，却选择一个出轨男……妈妈的眼光不行啊，幸好我不像她。”



    半晌，她转头看向小树林的方向，含笑说：“阿疾，你跟我这么久，还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