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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狗血武侠(11)
    “江大侠今日倒是舍得放您出来了, 平日看您看得这样紧,连我都见不着几面。”



    燕聆嘴里抱怨着,搬了张凳子贴着宋疏坐下,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 江湖上动乱繁多,江大侠应该很忙才对,居然还抽出那么多时间陪着教主,是有多怕您跑了呀。”



    “他看得再紧,我想走也走得掉。”宋疏一封一封把手下的信笺看过去, 淡淡道,“不过目前待在他身边没什么不好的。”



    “那是, 最起码没人能欺负您。”燕聆笑了笑, “对了, 我听师父说追月吟在江大侠身上, 您知道这事儿么?”



    宋疏的目光一凝,微微扬眉, “我知道。”



    “您知道?那……”



    “我非但知道,而且还清楚他藏在了哪一处。”



    江誊的腰间常挂着一枚玉雕,玉雕有数个大小不一的孔,那无数人觊觎的武功秘籍追月吟正藏在这些孔中, 宋疏早在山洞那日便发现了这枚玉雕的不同之处,和江誊在一起后更是仔细研究过, 不过江誊并没有对它展现出在意,宋疏甚至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奥义, 只当是裴远山给他的信物罢了。



    不过……



    “追月吟并非我要的东西, 我只要落凤鬼刀, 殷复寒想要叫他自己去拿,与我无关。”宋疏看完最后一封信笺,把手腕递给了燕聆。



    他自然不会为了殷复寒得罪江誊,更何况等江誊成了武林盟主,落凤鬼刀就是他的囊中物,到时候他卖个软,江誊直接把刀给他也说不定,还省得与那些人大动干戈了。



    只是不知道身为武林盟主的江誊,会不会为了他徇私呢。



    燕聆搭上了他的手腕,细细地听了一会儿脉,“您的毒已经彻底解干净啦。”她好奇地问,“和江大侠睡了几次呀?”



    宋疏扫了她一眼,“……没几次。”



    “没几次?那江大侠是真的好用啊。”燕聆笑嘻嘻,继续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结果搭着搭着,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燕聆不信邪地换只手又听了一会儿,结果越听越慌,眼底甚至流露出了惊骇的神色,“教、教主,您最近身体有没有那不太舒服?”



    “不舒服?”宋疏蹙眉,想了想,“……好像有些嗜睡。”



    “嗜睡?”燕聆咽了咽口水,“还有呢?”



    “乏力。”他说,“练剑久了就容易乏,江誊给我输送内力,也难有进步……应当是入冬了的原因。”



    “有无口味上的变化?或者……恶心反胃?”



    “有。”宋疏颔首,如实道,“原先喜欢吃的最近容易觉得腻,只想吃些酸的,爽口的,胃口确实不如前阵子好。”



    眼见燕聆的脸色越来越诡异,宋疏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情绪,顿了顿,“怎么了?我生什么病了?”



    “不,不是生病。”燕聆放下了宋疏的手,几个深呼吸以后才抬起头,面色严肃地看着他,“您的脉相……是喜脉。”



    一阵风过,吹落一地梧桐枯叶,宋疏没听清她的话。



    “什么脉?”



    “喜脉。”



    “……你再说一遍?”



    “喜脉,教主。”燕聆笔画了两下肚子,“就是怀小宝宝的那个喜脉。”



    “……”宋疏冷下脸,手指敲了敲案几,“燕聆,我不想同你开这种玩笑。”



    燕聆要哭了,“教主,我真的没同您开玩笑,不信你去请其他郎中来瞧瞧,我敢用我的命担保。”



    宋疏命她站在一边不许动,让商越去请了其他郎中来,坐在纱帐里伸出一截手腕让人把脉。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城中最有名的郎中对着商越一拱手,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公子,贵夫人有喜了!已经一月有余了!”



    尚且不知情的商越:“?”



    害怕商越以为对方胡言乱语对郎中出手,燕聆赶紧给了人钱把人打发走,然后把商越拉出去,与他说明了情况。



    二人再次进屋之时,就瞧见宋疏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低一对绮丽眉目,素白的手去揪那垂下来的纱幔,指尖微微打着颤,端的楚楚可怜。



    商越立刻走到床边蹲下,捉住他的手,疼惜地吻了吻,“教主,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宋疏摇了摇头。



    “那应该就是误诊,教主莫要担心。”商越松了一口气,“没道理您会怀孕的。”



    宋疏没看他,心中依旧忐忑不安,“但燕聆和大夫都说……如若是真的怎么办?”



    商越起身,把他抱进怀里,贴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就生下来。”



    “……”



    男子自后覆上他的手,这时宋疏才发现,他的手竟然不自觉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而男人声音里分明有一丝期待,“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会是属下的吗?”



    宋疏脸有些烫,回头瞪他一眼,“你说什么呢?”



    商越大胆地亲了口他的唇,眼眸明亮,“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属下……很期待教主的小孩,若教主真能给属下生个小孩就好了。”



    “……不要再说了。”宋疏又羞又恼,雪白的耳尖此刻红得要滴血,藏在黑发里分外惹人怜爱,“我不要……生小孩,再说了,无论如何也该是你们生。”



    “教主说得是。”谁知商越一点都不恼,反而认真地计划起来,“那往后教主多多宠幸属下,把东西留在属下里面,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教主所托。”



    “……”宋疏怎么也没想到素来安分守己、沉默寡言的商越能说出这种话,原本晶莹剔透的脸都羞得通红,眼睛睁得圆圆看着他,又惊又气,波光粼粼的眸子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燕聆立刻把商越推走,坐到宋疏身边柔声安慰,“教主放心,此事八成是个误会,不如我去找师父来给您看看罢?我的医术到底不如他。”



    “不要。”宋疏一点都不想给殷复寒知道他“怀孕”的事,这人坏心眼数一流,反应只会比商越更可恶,他冷着脸下令,“我要去黄鹤谷拜见胡药师。”



    殷复寒再厉害也敌不过那天下第一神医,而且宋疏隐隐约约觉得,这事情和殷复寒从黄鹤谷偷来的药丸脱不了干系。



    ……



    “原来那枚转圜丹是给你吃了啊,殷复寒这个臭小子……”胡药师的手从宋疏腕间收了回来,一捋胡子哈哈大笑,语气里有几分幸灾乐祸,“你想得不错,这药丸正是能使男子逆天怀孕的的奇药,乃老夫偶然之中炼成,世间仅此一枚。”



    宋疏如遭雷击。



    燕聆连忙扶住了他,教主不准让商越跟着来,于是今日只有她陪着教主。这位胡药师性格古怪,但是对于一些疑难杂症却感兴趣得很,一听闻宋疏“有孕”便立刻给他把脉问诊,然后给出了这个回答。



    教主……



    燕聆望着男子备受打击的苍白侧脸,心疼得要命,但隐隐又有些激动。



    “服下此药之后一旦与男子交合便会受孕,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因着男人没有子宫,胎儿会待在丹田附近,吸取你的内力成长。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内力流失得很快啊?”胡医师说,“这就是他在吸食你的内力保护自己,而且月份越大所需内力就越多,你的功力会逐渐被削弱。不过不用担心,等到婴儿呱呱落地,内力就会回去了。”



    “而且会变得更加精纯,经脉中所有郁结之气都会一并排出,体质也会得到大幅度改善,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甚至是好事呢。”



    胡医师爽朗一笑,“放宽心吧,年轻人,不要把此事想得那样恐怖,你们行走江湖什么刀伤剑伤没受过?只不过剖腹取个胎儿罢了,左不过一月就康复了。”



    宋疏的身子又晃了晃。



    胡医师站起来,转去了自己的案几上,说是要给他开一幅安胎药。



    “男子怀孕是有点稀奇,但你可以藏几个月不见人嘛。哦,对了——”他忽然想起来一种可能,“若你在情/事中是上位者就没这烦恼,不过身体会产生错觉,内力凝聚在一处造成怀孕的假象。除却最后的产子,生理反应都和怀孕一模一样,足月之后找一武功高强之人帮你梳理内力就可以轻松解决。”



    胡医师说完,转过身,“所以不必害怕——咦,人呢?”



    这时候,宋疏已经因为极度的羞耻和恍惚离开了,以至于……没听到最后一段话。



    ……



    初冬的风很冷,寒气侵入骨髓,一出室外燕聆便给宋疏披上了一件白色的鹤氅,仔细地帮他把肩膀拢了拢,然而宋疏却毫无所觉,慢吞吞地往前走。



    燕聆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言不发。



    她知道这种事情对宋疏的打击很大,任何男子一时间恐怕都无法接受。但是凭心而论,她确实很期待宋疏的小孩。



    毕竟……能有一个和教主一模一样的雪团子该多么幸福!她愿意整日整夜地哄它玩,逗它笑!而且能看到教主怀孕的柔软模样,看到大美人抱着小团子,和小团子一起睡觉,给小团子喂奶……想想那场面她就兴奋得要叫出来!太色了!太美好了!



    怀孕期间她一定要好好照顾教主,把教主养得白白嫩嫩,不能让教主受一点气!



    正想着,她忽然发觉宋疏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了自己:



    “燕聆。”宋疏的目光很凉很凉,声音亦然,“如果我杀了殷复寒,你会怪我吗?”



    “……”燕聆愣了一瞬,随后果断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很好。”宋疏面无表情转回了脸。



    “教主,您想把师父怎样都成,但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燕聆跟了上去,小小声道,“这孩子与您有缘,您就把他生出来吧,对外就说是我给您生的,我来替您养。”



    宋疏却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不会迁怒于它。”



    其实,宋疏心底对家人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真的是自己的骨肉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甚至愿意去求天帝,让孩子跟着自己永生。



    “不过说起来,这孩子也是江大侠的吧?”燕聆莞尔一笑,“教主打算告诉他么?江大侠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宋疏蹙着眉,手掌在鹤氅里覆上自己的小腹,“……要告诉他吗?”



    “看教主您自己呀。”燕聆晃了晃脑袋,“反正是您的宝宝,多少人抢着要呢。”



    宋疏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许久才想起来留心周围的环境,于是神色微微凝了下来,“这是哪儿?怎么这样安静?”



    燕聆也发现有些不对劲,然后一想这地方,道,“此处是去归雁山庄重要关卡,我听闻近来有一伙人专门在此蹲守奔赴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以一种很邪门的功法吸食人内力,抢夺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慌。据说还打着我们揽月教的名义……”



    说着,燕聆的视线忽然往某个方向飘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边是……江大侠?!”



    宋疏微微一愣,也跟着看了过去。



    男子背影挺拔周正,墨发高束,白色衣袂无风自飘,手中一柄长剑沾血,剑下尸体横陈,脚边还有人跪着同他说话,像是在感恩戴德。



    好一幅令人叫绝的大侠之姿!



    男子听到身后的响动,缓缓回头望去,隔着很远对上了宋疏的目光。



    江誊……



    宋疏不自觉地向他走过去,此时此刻他看到江誊,心里自然生出一股依恋,然而还没走到对方跟前,身后忽然传来疾速的掌风,然后就是江誊的“小心!”



    宋疏敏捷地向右闪开一步,拔出腰间佩剑回身一挡,“铮!”赤霄剑与裴远山的长剑撞击在一起,对方另一掌气势汹汹向他劈来,他正要凝神应对,一股大力便把他拉到了身后,是江誊挡在了他身前。



    高大的背影竟然比方才更多了几分安全感。



    “誊儿!”



    险些偷袭成功的裴远山被爱徒打断攻势,此时又见他护着那妖人,惊愕至极,对着江誊一向慈祥的面容上更是涌出滔天怒意。



    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冲云门的弟子,应当是一起来此处剿灭为祸武林之人的,却正巧碰到了他宋疏。



    “誊儿,你这是做甚!你难道不知他是那□□的魔头?!快些杀了他,替武林除害!”裴远山满面乌云,握着剑又逼近一步,剑锋直指江誊身后的宋疏。



    然而锋利的剑再一次被江誊英俊的面容挡住,男人眸光漆黑,薄唇紧抿,态度竟然比他还要坚决,“他不是魔头,我更不可能伤他。师父,徒儿请您放过他。”



    “你!”裴远山气到脸色发白,但还在努力压抑,“他是不是奸恶武林早有定论,是你被妖人蒙骗了!誊儿,快些杀了他,为师不计较你一时糊涂,否则,休怪为师不留情面!”



    江誊却依旧一动未动,手中紧紧攥着九幽,“恕徒儿不能从命!”



    宋疏站在江誊身后,垂眸望见他紧扣剑柄的手指,凸起的指关节翻出冷冽的青白。



    一旁的燕聆无人关注,此时已经接到暗示,悄悄隐没进了树林中。他注意到方才被江誊救下的几人改变了神色,正缩向裴远山那边,满面惊恐地看向他们的救命恩人,盖世英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剑收进了剑鞘之中。



    这时,裴远山已怒火攻心,再不管挡在中间的徒弟,怒喝一声便持剑杀向宋疏,然而江誊横剑挡下他所有的攻击,强劲的实力犹如一堵墙横在宋疏身前,他的声音越来越沉:“具体的事徒儿日后会同您解释,但请师父给徒儿一个面子,莫要再抓着他不放!”



    “我看你是想反了天了!”裴远山怒吼,“江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我今天不杀了这魔头,我就枉为你师父!”



    裴远山身为冲云门掌门人,自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在数年之前,江誊的武功就已经在裴远山之上了,但裴远山对他有养育教诲之恩,他无法对男人下杀手,只能见招拆招,挡着裴远山不让他靠近宋疏。然而对方怒火越来越盛,招式越来越急,一掌狠狠拍下的同时,另一边袖口竟然飞出几枚暗镖袭向他身后。



    江誊眸色骤冷,左手甩剑挡开暗器,右手凝聚内力袭上裴远山,内力激荡,地动山摇,裴远山不敌江誊,连连后退数步,竟是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另外几名冲云门的弟子立刻把他接住,随后拔剑怒向江誊,“师兄!你竟然为了那魔头打伤师父!师父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便是这样回报他的么!”



    江誊眸色漆黑如夜,窥不出任何情绪,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江誊!我今日便要替师父教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牲!”



    几人一同围上,闪着寒光的利剑如骤雨般攻向江誊,而他岿然不动,仍旧定定站在宋疏身前,唯有内力灌注剑身,雪白的利刃顿时寒气四溢,他反手一挥,剑气以磅礴之势横扫一片,围攻的弟子竟然通通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在场之人无不面色铁青,这种实力的压制实在恐怖,生生碾灭了所有挣扎的希望!



    江誊站在那儿,声音平静无波,却叫人不寒而栗,仿佛所有危险都被隐藏在了深海之下:



    “师父,您不是问我娶了何人为妻么?弟子今日便告诉您答案。”



    他右手提一柄血渍淋漓的剑,而左手向后捉住那人的手腕,轻柔握进掌心,“如您所见,揽月教教主,便是我江誊的妻。你们若再敢动他分毫,那就休怪江某,不念旧日同门情谊。”



    九幽一转横在胸前,鲜血寒光交错相映,杀气凛冽。



    江誊不言,只道一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