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众仙各有专攻, 魁斗星君宋小葵作为司天下学子考试大运的神仙，除了主业之外，呼风唤雨看运批命等不在她的“业务范畴”, 虽不至于一窍不通, 但是像秦阙这样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便看出问题, 她是望尘莫及。



    宋小葵知道, 秦阙绝不是危言耸听。



    她不禁神情一肃, “他有危险？”



    那是穆少寒的亲兄弟, 又和她有师生之缘，她不可能置之不理……宋小葵转身就要去追人，却被秦阙拉住。一拉扯间, 肩膀上的大衣落在地上，宋小葵回头, 才注意到秦阙里面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虽然他大概也不会冷，但她还是太单薄了。



    她弯腰捡起衣服, 拍了拍，还给他，“我不冷, 外套还给你。”



    秦阙却不接，只是道：“我知道你要保护你的学生, 但这个人的情况很特别, 你帮不了他。”



    宋小葵思索片刻，“那你告诉我, 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至少现在不会, ”秦阙又道, “我保证。”



    宋小葵松了口气，眉头松开，“我相信你。”



    她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她也明白，人各有命，秦阙说得对，如果穆少白身上注定要发生什么事，她不可能、也没有能力逆天而行。



    只是想到少年今天几番欲言又止，宋小葵忍不住去想穆少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一路沉默着往回走，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



    宋小葵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才发现秦阙居然也一路没有说话，不由看了看他的表情——当然是看不出什么。



    “那……我回去了？”宋小葵试探地说。



    男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秦阙依旧没什么反应，宋小葵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转身上楼——这人明明就是特意赶来接她，这时候有又不说话。她一路东想西想，等进了楼里，宋小葵才发现自己还抱着秦阙的大衣。



    “……”



    宋小葵的视线飘向窗外，见男人居然还在楼下站着，像是系统进入了待机状态似的。



    夜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些，窗外飘起小小的雪花，像细碎的银沙，落在那人发梢，而路灯下的男人毫无知觉。



    宋小葵长长的叹了口气，再度在宿管阿姨诧异的目光中冲出门。她小跑着来到男人面前，强硬地把外套塞给他。



    “拿着！”



    秦阙被撞了一下，似乎才回过神，就见宋小葵杏目圆瞪，表情和训鲍一燕泽的时候所差无几。



    “我知道你不冷，但是下雪的天气，你这样站在外面，会被当成怪人的！在……这边还是小心好，不然天道一个雷劈下来，你、你就算受得住，也犯不上！”



    好吧，虽然在接天雷这方面没有人比紫薇帝君更专业了，但是——何必呢？！



    秦阙似乎才被吼回了神魂，他“噢”了一声，终于乖乖地把外套穿回去。而后像个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孩子，气势弱了一丝丝。



    宋小葵却好像还不满意，又凶巴巴地道：“你低头！”



    “对不起。”秦阙说。



    宋小葵：！！！



    “不是这个‘低头’！哎……谁让你道歉了？”宋小葵哭笑不得，说话一顿，“我让你低头，低下头，字面意思！”



    秦阙才注意到除了外套，宋小葵怀里又多了一个袋子。女孩子从袋子里取出一条样式简单的围巾，踮起脚给他戴上，缠了两圈，长度还有富余。



    毛线非常松软，不过那巨大的针脚和不算整齐的针法排布，一看就是新手试验之作。



    “没、没有别的意思，就……马上就是这边的新年了，我看你没有，嗯，送你。”



    说完，宋小葵马上又后悔了。



    说起来这事还是受辛老师指点。



    她和辛老师抱怨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应别人的好意，辛老师就说快过年了，你可以送一点礼物给秦校医——宋小葵已经放弃对辛雨婷“无中生友”了，并没有任何作用，她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点出真相。



    最后辛老师说，秦阙这种一看就什么一额不缺的人，一般都会对手作比较感兴趣。宋小葵想了想，时间紧，任务重，必须仔细挑选。



    她虽然善于学习和考证，动手能力却平平，女工方面甚至不如亭林仙君，让她绣点什么是万万不可，不过辛老师推荐的视频里，这种大围巾看着很暖和又不难，宋小葵决定试试。



    于是前几个晚上，她很是用了点功，把从辛老师那里借来的理论书倒背如流后又通过理论联系实践，跟着视频一针一针做出了这一条有点寒碜的成品。原本打算新年的时候送给秦阙，可真正做完了，又觉得拿不出手，于是此事就此作罢。反正天知地知，她知他不知。



    结果刚才看着秦阙衣着单薄地站在楼下，一副没人疼没人爱的样子，想到紫薇帝君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宋小葵头脑一热，就把它带了出来。



    她脸上有些发热，手里攥着围巾忘了松手，以至于秦阙还一直低着头。



    秦阙向来波澜不惊的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惊奇，“你做的？”



    “好像太长了……”宋小葵看着手上还留下长长的一截，越发窘迫，“要不……再绕一圈？”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罕见的神采，他唇角微微扬起，摇了摇头，“这个不是这么戴的。”



    秦阙撩起剩下的部分，将宋小葵一圈，暖暖的包裹起来，两个人距离瞬间拉进，体温交融。低沉的声音就在耳际，男人的身体冰凉，呼吸却灼人，“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戴的，我看过。”



    宋小葵呆呆地被圈着，好半天才回过神，小脸埋在围巾里，用毛线掩住嘴角的笑意。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之前因为穆少白产生的一丝不快就此散去。



    “刚才我不是故意忽视你，我只是习惯了，想事情的时候，老是忘了身边还有人。”宋小葵解释道。



    “我知道，你只是关心他们。”



    她从前就是这样，对学生有多严厉，就有多关心，不然也不会是由她来作魁斗星君之位了。



    “嗯。”宋小葵点点头，“……也不只关心他们。”



    ——你看啊，我也挺关心你的。



    没说出口的话，男人显然还是懂了，胸前发出一阵震动，像是笑了。



    秦阙摸了摸已经被两人的体温捂上暖意的围巾，想到了一些久远的事。半晌，秦阙突兀地问：“这算定情信物吗？”



    “咦？”宋小葵脸一热，不明白秦阙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说什么呢，又不是古代。”定什么情啊多难为情啊！



    “……要是在古代，就算了吗？”秦阙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北宋年间，算吗？”



    宋小葵失笑，才想起天枢也说过，他们曾经在北宋年间的人界见过一面。



    所以，算吗？



    富有考究精神的思索了片刻后，她到底没有破坏气氛地说出心里话。



    ——还定情信物呢？在北宋年间这叫私相授受！被人发现，可危险了呢！



    十二月最后一天下午，是各班的联欢会时间。龙亢亢牛一凡燕泽几个人一大早就来了学校，燕泽还带了一个专业的场地团队，本来想不声不响干场大事，却被校门口的保安拦在了门口。



    保安看到这一群陌生人还拎着“家伙”，坚决不放行，任凭几个崽软的硬的威逼利诱来了一遍，不为所动。



    最后龙亢亢跑到宿舍楼下把宋小葵喊下来给他们开证明。



    宋小葵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证明可以开，但你们要干什么？有方案书吗？”



    “有！宋总请过目。”龙亢亢还真是有备而来，居然拿出一份挺正式的改装合同。



    宋小葵只看了一眼，就被气笑了。



    这几个崽子居然异想天开地要用一上午时间把后两件教室中间打通，搭一个大舞台，还承诺第二天一定恢复原状。她手里这份就是燕泽和装修公司签的合同和方案。



    对此，宋小葵淡定地批复了一行字，回宿舍睡觉了。



    “尔等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燕泽听完龙亢亢带回来的“批复”后，回头问全校语文最好的巫月月，兴致勃勃，“巫月月，葵哥什么意思？是不是夸我有创造力的意思？夸就夸呗，怎么还写了首诗呢……”



    巫月月是被龙亢亢顺路从宿舍挖来的，她同情地看了燕泽一眼，没忍心说实话，只委婉的说：“老师大概……觉得不太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燕泽不死心，“我特意查了黄历，今日宜动土，合适得不得了。”



    而且这事他都和他姐报备过，她姐说了，只要宋小葵同意，随便他怎么折腾。



    龙亢亢白了燕泽一眼，“是不是傻！葵哥在说你怎么不上天呢！”



    “我昨天就说过，拆墙这事就不靠谱，没个二十年脑溢血想不出这嗖主意来！”龙亢亢冷哼一声，又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还好本小姐神机妙算，早就做好了plan b。”



    那是啥？燕泽一脸好奇。



    就见龙亢亢拍了拍手，巫月月立刻举起一个大包裹，“今天一早，十一班的班长就送过来了，拆开看看？”



    “十一班？我们不是和十二班联欢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燕泽问。



    因为巫南南的事，燕泽对十一班的印象很不好，不过看起来，巫月月和十一班的班长关系还不错。



    巫月月说：“我们班高一的时候没有开过联欢会，但是别的班开过呀，所以我请十一班的班长帮忙，他们买什么，就给我们也买什么，这样总不会差太多吧？”



    至少不会让人瞧不起。



    “机智！”燕泽连连称赞，“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班也没有特色了。”



    燕泽翻了翻包里，都是很常见的东西，气球，拉花，贴纸，彩灯……怎么看也没有他的方案好。他从小到大，同学聚会都是在自家会所轰趴开的，还没这么寒酸过。



    龙亢亢却说：“我们和别人怎么能一样，这只不过侦查敌情的一步而已，而且为了与众不同，我特意叮嘱了，不管十一班买什么，我们一律——要两份！”



    就是这么豪横！



    巫月月很捧场地鼓掌。



    燕泽则表情纠结，“那也只是两倍的土里土气——”



    “你懂p！”龙亢亢再度击掌。



    巫月月又举起一份一看就是精密作业的工具盒。



    “这又是什么？”燕泽瞪眼，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龙亢亢从工具盒里掏出一把小锤子，神情复杂，“葵哥说了，不许私改电路，不许拆墙动土，不许玩弄烟花爆竹，总之风雷水火都不许动，现在团队也进不来，我们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燕泽：？？？



    宋小葵对几个孩子还是很信任的，上午并没有去教室监工。



    联欢会一点钟正式开始，她十二点一刻才来到“会场”，才一到走廊就看到十二班的学生们被堵在门外，看到宋小葵到来，众人面色尴尬。



    宋小葵脸色一肃。



    她千叮万嘱，联合联欢会一定要友爱同学，要把十二班的同学当做客人招待。她倒是不担心孩子们惹事，但是不管有什么理由，怎么能把客人拒之门外？



    “怎么回事？”宋小葵问十二班班长。



    十二班班长是个老实憨厚的男孩子，平时常在教研室进出，和宋小葵并不陌生，还单独请教过宋小葵问题。



    “老师，我们班通知的时间是十二点半，所以来早了些，本来想来布置教室的，结果……”



    “龙亢亢说现在里面不方便进去，让我们等一等。”另一个男生也说，语气倒是没有太多怨怼，反而好奇更多一些，“她开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明明是白天，光线却被遮得严严实实。



    宋小葵皱眉，她已经把可操作范围限制这么多了，怎么这群崽子还是搞出了新操作？



    “老师你别生气，龙亢亢没有让我们在这里等，她在隔壁安排了‘茶歇间’，我们班和你班早来的同学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在这里只是想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另外也是……有点好奇。”十二班班长说着，有些忐忑地看了“茶歇间”一眼，“女生都在那面，老师你也过去吧。”



    宋小葵这才注意，还真是，走廊居然清一色是男生，再侧耳一听，最后一间空教室果然传来说话声。



    她走到门口一看，就见空教室里的桌椅被整齐地摆放在两侧，桌面铺上了金丝绒红布，上面布置着精美的英式下午茶托盘，摆放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小饼干和糕点，连地中间都不铺了地毯，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自助宴会。



    燕泽穿着家里会所的制服，游走其中，单手端着托盘果汁，脸上带着服务行业标准笑容。



    另一边，一个临时搭起的“小吧台”上，牛一凡帅气地甩了甩调酒杯，冰块发出清脆是撞击声，而后一杯色泽艳丽的气泡果汁注入杯中，满满覆盖冰沙，最后加上一片柠檬，又插上一把装饰小伞。



    “美丽的小姐，这是您点的果汁‘冬日恋歌’，半糖，少冰，请拿好，愿你的恋情如砂糖一般无瑕，也如砂糖一般甜蜜。”



    原本应该在隔壁和龙亢亢一起布置会场的十二班女文委紧张地双手接过果汁，脸色绯红地低下头，丝毫没注意到牛一凡说完后，迅速地低头，看了一眼吧台后的纸条。



    纸条上密密麻麻写着每种饮料的配方和宣传词，牛一凡皱着眉看了一眼。



    ——糖半勺。



    完蛋，他刚才放了整整两勺！



    牛一凡看了对面的女文委一眼，见她喝了一口，似乎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叫他用一早上的时间背下十几种饮料和奶茶的调配流程，也太为难人了吧！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派给他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