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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林辰疏
    他这么一提, 和他并肩站着的人也跟着提道:“那他和皇上关系可不就非同小可了?林辰疏一个断袖,会不会变成皇上的……”



    当今皇帝刚刚上位不久, 过了一年也没有见其立后纳嫔。



    说着,顿了一下,三人心领神会,倒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藏在树上的陈殊皱了下眉。



    衙内庭院里面的人窃窃讨论,三人眼神一个了然,最先开口的人已经笑道:“吕主簿,这事情倒也未必向你说的那样,这林辰疏挡了刀子才当上六品刺史, 怕是皇帝也知道了这林辰疏的风评,嫌他留在身边碍眼,这才将人发配到京外吧?”



    科举进士进入前三甲,一般都能在京中谋求个一官半职。像林辰疏这样刚上任、对皇上有恩,却又直接外派的极为少数。此事在京城的官绅圈子里都讨论了许久,更别提小地方的官员, 说得也更是感兴趣。



    彭知县也是听着笑过,隔了一会儿,他才将手中的鱼饵拍了个干净, 起身道:“话虽如此,但我倒觉得这林辰疏到我们青山当刺史,像是皇帝别有用意, 怎么看都像是冲着传闻中的那件事来的。”



    提到“那件事”, 县丞和主簿面面相觑,原本的笑容都慢慢地缓了下去。



    他二人皆是天阑知县的左右手, 知县掌一方土地, 主簿主文书从旁辅佐, 县丞掌行政代知县行政,两人都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是我们这边出了事情?”隔了一会儿,吕主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林辰疏过来,会不会真查出什么?”



    “都怪这曲乌凭、汤飚胆子这么大。”站在吕主簿旁边的县丞神色也不大自然,道:“彭知县,你说要是让林辰疏查出在我们的地方出了事情,我们该如何是好?”



    两人都以姓彭的知县马首是瞻,陈殊目光落在这知县处,却听知县呵呵笑了声道:“你们难道真以为凭曲乌凭、汤飚这些山寨真的有胆量敢去动皇上的东西?这件事情水深得紧,林辰疏想查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你们放心,再过几天自然会有人来应付他。”



    他的声音传得清清楚楚,陈殊心中一动,却见隐藏在暗处的路七也是轻轻一动。



    青山的案子涉及山贼和齐言储,如今山贼已经被解臻连根拔出,来应付林辰疏的,想也是齐言储派过来的人。



    至于这些对话的人似乎还不知道汤飚等人已经出事,或许一方面是因为官贼有别,两者之间虽有联络但并不频繁,另一方面也很可能是路七暗中做了手脚。



    吕主簿与县丞面面相觑,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忽地变得微妙起来。



    “那我们……”吕主簿道。



    “事到如今,我们不过是夹在当中的中间人。”彭知县哼了声,道,“若是林辰疏早到,我们自然要先稳住此人,不能让他查到曲乌凭、汤飚这些山贼身上,若是有应付他的人先到,那我们不如就来个隔岸观火,静观其变,若有机会,也可为那些人推一把,或还能博得那个大人的好感。”



    曲乌凭、汤飚和天阑县衙一丘之貉,山贼被查出来,县衙也必然受到牵连。在亭内站着的另外两人很快明白了彭知县的意思,点头应下。



    彭知县又让吕主簿提前准备好应付林辰疏的账目,让县丞统一好衙内口径,以防不时之需。



    “还是知县大人想得周到。”吕主簿听得彭知县安排后,笑道:“你放心,我一会就交办下去,定让这林辰疏无功而返。”



    “知县大人英明。这林辰疏好不容易博得一个六品官,怕是就要栽在这案子上头,这辈子都回不去咯。”县丞亦笑道。



    完不成皇上交办的任务,定然会受到责罚。这次林辰疏过来,他们就是要他什么都查不出。



    庭院里面的三人笑笑,又继续叨了几句,所聊的事情或与陈殊这个新要来的官员有关,但却再也没有多大关联。



    陈殊寥寥地听了几句,便见得路七已经从暗处起身,离开了县衙后院。



    陈殊也不再停留,翻身从树上跳下,远远地跟着路七,目光在其背后的包袱扫了好几眼。



    路七却并未察觉,离开县衙之后转入集市,走进附近一家医馆,不过一会儿又带了一个老医师出来。



    见路七身边有人,陈殊只得先放弃动手的打算,重新回到客栈的房间躺好。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被人打开,路七领着医师又来到了姬长明所在的房间。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见姬长明还在床上睡着,暗中松了口气。



    连续调养了好几日,姬长明的脸色还是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路七皱眉,又让重新请来的医师为姬长明把脉诊断。



    新来的医师搭在姬长明手上的脉搏号脉许久,眉头却越蹙越深,很快又起身将手搭在姬长明的颈处切诊了脉搏,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医师,他怎样?”见医师的神情,路七忽地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旁边的人发问,新来的医师这才收回切脉的手,询问道:“你之前曾说为这位公子请过医师,可否让老朽看看药方?”



    路七闻言,很快将之前山羊胡的医师药方取出,递了过去。



    新来的医师皱着眉看过原来的药方。



    “医师,是原来的药方有问题吗?”路七见状,忍不住问道。



    医师摇头道:“这药方确确实实治疗伤寒发热的配方,几味药配得都没有问题。只是这位公子……”



    他说着,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位公子服了药后却一直没有复原,恐怕他根本不是因为风寒染病,而是身有重伤,久治不愈,这才导致毒邪内侵,才致高烧不退。”



    路七听着一愣,他看着闭目不语的姬长明,眼中带着一丝惊憾。



    此前在青山姬长明以一人之力将曾经江湖录排行第三的汤飚擒住,竟然是在身上有重伤的情况下做到的?



    可姬长明当初明明精神奕奕,除了脸色没有血色,看上去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



    他还会和寒山凛雪调侃,笑起来眼睛像极了天上星眸。



    “……那先生可有医治的方法?”路七心中震惊,连忙紧张地问道。



    他看着医师,却见医师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脉象非常虚弱,我观他心血虚浮,似有过咳血症状。”医师道,“这等重症,怕是普通药石罔效,留在天阑这种县城肯定不行,若想治疗,得带他去京城这些大地方寻医医治。”



    路七听着呆了呆,听到医师说起“咳血”之时,忽然想到那日姬长明和解臻告别之时,曾经在水边用水洗面,在那之前,姬长明一直在低咳……



    “公子还需尽快启程,他这病已经十分危险,恐怕拖不了太久。”医师又道。



    路七这才恍过神来,连忙谢过医师,眼中却闪过一丝迷茫。



    解臻留他在天阑,一是让他照料姬长明,二是让他接应林辰疏,但如今姬长明病入膏肓,林辰疏却没有到达,他要如何是好?



    他皱眉送医师离去,复又返回客栈,取来纸笔,在案上写了一绢小字,随后将那纸卷好,塞进小筒中,吹哨招来信鸽。



    信鸽在他手中扑腾了几下,路七将小筒缚好,这才看着鸽子飞入空中,往京城的方向飞去。



    此时,夜色已经降了下来,信鸽不一会儿就在天边的暗色中消失不见。



    路七松了口气,他慢慢地收回目光,正要转身之时,忽地背脊生出一股危险的感应,竟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隐隐有人的呼吸!



    谁?!



    他房间里面什么时候有人潜藏?



    路七立刻转身,身上的银针倏地往那人呼吸的方向射去,耳边却听见几处“叮叮”的响声,银针被人一一挡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耳边响了起来。



    “路七,你可真像个刺猬。”声音懒懒的,竟是姬长明的声音。



    路七悚然一惊,却见姬长明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把木头做的匕首。



    这匕首十分小巧,因为是木质的,上面还有很漂亮的纹路,解臻和他一直以为这是姬长明喜欢的饰物,没有将其取下。



    而现在姬长明却把玩着匕首,朝他悠悠然地看过来。



    “姬公子你……”路七惊愣地看着本应该中了化仙散无法动弹的姬长明,却见姬长明已经一掌劈向他的后颈。



    路七闷哼一声,眼前暗了下来。



    “得罪了。”他还想挣扎,却听耳边姬长明道了一声,已经一把扶住他要倒下的身体。



    路七彻底晕了过去。



    陈殊看着路七垂下的头和手,随后将人抱到床上安置好,取过自己的包袱和玄铁胚。



    他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清点了包袱里面的东西,见包袱里面的圣令和官服俱还是自己之前打包时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从包袱里取出换洗的衣物,换掉白色衣裳,重新穿回了黑色的长衫。



    姬长明很快就要不在了。



    陈殊将衣物整理好,放在床头,默默地看着一会儿,终于轻轻地阖了下眼睛。



    ——刚刚医师和路七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



    他身上的伤他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医师说他毒邪内侵、心血虚浮、有咳血之症这些都是真的,此时的他不过是仗着长明给的功力硬撑在这里而已。



    他要赶紧处理好青山天阑的事情。



    他要给解臻做事,让他做好皇帝这个位置。



    ……他这次若是倒在这条路上,长明会不会给他算个工伤?



    小婉,这次哥哥可是尽力了啊……



    陈殊很快转过身,翻身离开客栈,月色下那张属于姬长明的脸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丽柔美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