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臻给他任命个官职还有其他玄虚?
“为什么?”陈殊问道。
李邺之哈哈一笑, 故意卖个关子:“林大人,想要知道这朝中隐秘二三事,就赏个面子, 咱凤微楼走起!”
陈殊:“……”合该他不答应, 李邺之应该就不会走了。
看李邺之今天一副怎么说都要请他吃饭的架势,陈殊起身回房换了行头。
初夏微热, 已经有蝉鸣声起,片刻后,陈殊套了件苎麻单衣行出来。这衣服本来是林辰疏往日的衣物,颜色灰漆漆的十分朴素, 一看就值不了几个银子。李邺之看了咂舌, 正想说去逛个酒楼怎么也要穿好看点才能引人注目,却见林辰疏青丝被扎成马尾,细碎的刘海落在眉眼间, 眉眼之下容貌清秀, 有着越发明艳的美感, 连忙干咳一声, 硬生生地收回要脱口而出的话。
“怎么了?”林辰疏一边跨出门, 一边还不自觉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李邺之摇头,目光却暗暗瞥过林辰疏的胸口。
这夏日衣服穿得单薄, 还能清楚地看到男子领口处的锁骨, 若非林辰疏胸前是平的,李邺之还真以为现在站在他面前传来的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公子。
这人恐怕比凤微楼的歌姬要好看多了。
不过好歹见过林辰疏的身手,李邺之哪敢说什么, 立刻转为哈哈笑容, 为林辰疏开路。
凤微楼临近京城城河, 处在闹市街区边上, 陈殊和李邺之到时已有歌女莺莺开唱,琵琶声乐自楼中传散,引得过路行人时不时驻足留听。
李邺之见楼里外人多,便开了间雅间,与陈殊一道在包厢里面落座。
包厢的隔间只拉了围帐,歌姬乐声清晰入耳。酒楼小二识得李邺之,特地端来一壶新品的酿酒供给李邺之品尝。
李邺之心情大好,一边听曲一边在两人杯中斟过酒道:“林公子,这词曲是我亲笔填写,你觉得如何?”
李邺之是凤微楼常客,偶尔会为歌姬填填诗词,传唱一曲。
陈殊年少的时候父母便已故去,后来一直一边兼职打工一边供妹妹读书,自己学的也非文学和声乐专业,当然没有填词作曲的爱好,他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闻言笑笑道:“原来李状元还有这样的闲情,我就一粗人,形容不出什么好话,就觉得好听而已。”
李邺之闻言欣喜,很快想到林辰疏在秋场围猎的时候所作的诗词,立刻打了个哈哈,笑道:“原也是个说不上台面的爱好,就是有些时候在翰林院比较闲,便想找些事情来做做。”
头三个月进入翰林院的时候各种杂活堆叠得让李邺之焦头烂额,不过过了三四个月,李状元慢慢熟悉了手头的活,又和旁边的人打好了关系,便有了空下来的时间。
“你去廷尉的事情,我在私底下也是听翰林院的人说起的时候知道的。”他说着,啜了一小口酒,道。
翰林院杜撰典籍、草拟圣旨、掌修国史,确实是消息最灵通的官署之一。李邺之见陈殊目光诧异,很快接着道:“本来我也是为你打听的,你现在帮皇上做事,差不多已经属于皇帝这一边的人了。不过这朝中党派复杂,三省六部的人现在基本是方相在掌权,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皇上让你去从六部分立出去的地方了。”
他话说得小声,刚好被歌姬词乐盖过,围帐外面传来一阵看客听众的喝彩声。
“皇上和方相之间怎么了?”陈殊却已经听明白了李邺之的话外之音。
李邺之默了一下,看着林辰疏不解的眼神,心想他这个救命恩人真的是会站队,只得叹了口气。
“林大人,方相以前要扶持的可不是现在这位皇上啊……”
“……”陈殊皱了下眉。
“先帝突然驾崩的那年,原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争权,方相一直都是原太子的派系,只可惜三年前这些皇子互戮,谁都没有活下来。”李邺之解释道,“后来也是靠齐言储把现在的皇上从民间带回来,这才重新稳固了政局。”
他在翰林院打杂了半年,翰林院又是记录国事要事的地方,他偶尔也会看到不少辛密传闻,只是记在心上,没敢真与别人说起。
而现在看林辰疏迷茫的样子,李邺之忍不住又提道:“齐言储虽然告示现在的皇上是龙脉,但无论宰相还是御史,恐怕都是不服的。”
但无论怎么不服,齐言储还是扶了解臻上位,一时间权倾朝野。
陈殊默默地听着,他此前就曾听说过解臻早年流落民间,没想到在李邺之这里得到了证实。
他对于宰相的印象也还只是停留在科举之后的参拜,那时候他原本是想把齐言储秋场围猎一事告知给宰相,但后来却因为难以接近,只得放弃这个打算。
“宰相主行政,御史主监察,你这趟回京无论怎么个正常的升法都会遇到他们两人。你一文官,又不可能去从军。皇上也是煞费苦心,这才把你调到廷尉。廷尉少卿这官职在京中实权是小了点,不过好歹闲啊,还有个好品级,又是京官,对你也合适。”李邺之道。
“……合适吗?”他并不想当一个闲官。
李邺之看林辰疏一副不喜的样子,喝酒差点呛了口:“这官可以了,我们这一批进士,就你升得最快。我听说廷尉里的两个左右监都指望着升你这个位置,你一个空降的,还不知足啊。”
“……”原来这个位置还有人争。
陈殊笑笑,喝过一口酒。
酒是酒楼里特制的招牌莲花酒,其有别于京城中醉梦楼,寓意青莲高雅,入口之后清醇,口感很是温润。
但陈殊也只是品了一口,便没有再继续喝下去。
李邺之和他又聊了一些,话却没到三句,这一处围帐外面一直弹奏的琵琶声音忽然停止了。
“这位公子,你……”女子在楼上的歌声也停了下来,有女子猝不及防地惊呼了一声。
紧跟着一群人哄堂笑起,猥笑声代替了乐曲传入包厢内。
“小娘子,你这小脸蛋长得不错,跟本公子一道回府如何?”有人调笑的声音响起。
“公子自重,小女只是在凤微楼卖艺糊口,并不……啊,公子你别过来!”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慌乱起来。
李邺之的包厢离歌女弹奏的地方很近,外面的声音清晰地从围帐处传来,陈殊坐着,竟然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
“哈哈哈,被梁公子相中,你还卖什么艺,直接乖乖就范得了!”
“是啊,我们公子家里有的是钱,还怕养不活小娘子么?”
“……”
调笑的声音一声一声地传进包厢,李邺之本来还想和陈殊再聊上几句,此时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忽地拍案而起:“哪里来的混账,想要狎妓去醉梦楼,凤微楼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李、李大人,救我。”那被困的歌女很快听到了李邺之的声音,连忙呼救道。
凤微楼的歌女平时唱李邺之做的曲目,多半都认识这位翰林院的大人,此时李邺之出场,心中不由得生起一阵希望。
要猥亵他的男子果然停下了动作,但这几乎是一瞬间的动作,下一刻那男子复又把前面的歌女一把搂进自己的怀中,脸上带着不屑道:“李大人?难不成是最近经常给凤微楼写曲的李邺之?他算哪根葱,也好意思让别人叫他大人?”
“你……”李邺之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正欲反驳,却见外面有人咚咚朝着围帐走来,不过一会儿,围帐便被刷一下拉开,外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梁公子,你猜得没错,他还真是李状元。”进来的人其中一人也是锦衣服饰,扫了一眼李邺之,顿时笑嘻嘻地回道。
“哼,不就是考了一个小小的状元。”那梁公子已经挟了歌女慢悠悠地走过来,“我要是能得了解甲状元,还混得像李邺之这么潦倒,那可真就是笑话。”
“!”
李邺之没想到调戏歌女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无耻纨绔,气得发抖,但见眼前一群都是公子哥的模样,隐隐还有好几个眼熟的,其间还有一个侍郎的儿子,心里顿时明白这群人怕是京城中的大官子弟,来头肯定不小。
而为首的梁公子整一个悠悠公子哥的模样,身上穿着锻纱,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也是非常眼熟。
也就在这时,跟在梁公子身边的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看到包厢里面的另一人,忽然眼睛一亮。
“林辰疏!你怎么在这里?!”他赫然出声道。
“……”
还坐在位子上的陈殊抬眼往声源处看去,只见跟在“梁公子”身后的人弯着腰,刻意比给梁公子矮了一截,不是林家的庶子林盛是谁?
这几天回林府,陈殊都没有和林家的人打交道,只是听刘伯说起林盛最近去了以前林辰疏读过的学堂,借的还是林辰疏破青山案子的东风……
而在林盛旁边的“梁公子”——
陈殊目光慢慢地移到梁公子身上。那梁公子听到林盛的提醒,很快也跟着朝他的方向看来,随后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紧跟着笑意疯狂地涌上,他突然哈哈笑道:“呀!这不是给男人写情书的林断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