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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有一条河
    剑气冷然, 房间里骤然降了温度,有寒风侵肌,带着凛冽的杀意。



    房屋被破开的门口处, 有一道玄衣身影执剑而起,剑身泛着寒光古意,于一瞬间御起,穿透激飞的木屑,凌厉飞至。



    鸩安予一惊, 连忙要侧身避开,却见有一道极细极细的银针倏然发出,针尖直至他的瞳仁。



    他的退路瞬间被银针封锁,人还没来得及后退, 只听得胸口处忽地传来裂帛声响,随后那御空长剑的剑尖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他整个人都被迅疾而至地剑逼退抛飞, 钉在了墙面上。



    肉眼可及的地方, 寒冰剑上已开始凝结成霜。



    “嗬……寒山渺渺?!” 鸩安予瞬间遭到重创,胸口处大片大片地溢出鲜血, 原本蓝白的衣服顿时染红。



    鲜血亦从他口中涌出,他咳了一声, 看着剑身, 瞳仁凝聚, 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门口处已经掠至房间内的身影。



    来的人很年轻,年纪二十余岁, 进入房间内的第一眼并不在被他一剑重创的人身上, 而是直接往林辰疏所在的方向看去。



    陈殊也听到门口处的动静,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便见到有人一身玄衣, 带着丝丝的冰雪寒意,目光正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而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小心荼毒生用毒。”怕解臻分心,陈殊还是提醒道。



    但他没有什么力气,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反倒是身上的热意和难受的痒意却更加甚了。眼前的解臻气息冰凉,周边的气域也很低冷,他竟然升出一种想靠近解臻的感觉。



    解臻目光触及陈殊唇边的血迹,眼神猛地一冷,手中劲力瞬间吞吐,往墙面上的鸩安予又一掌拍去。



    “……”鸩安予又吐了口血,这伤势致命,但他却忽地抬起眼,眼中闪过一道妖异光芒,“你是谁,敢伤我,好好、真是好得很。”



    鸩安予受伤之后气息变弱,说话的时候那音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竟显得尖锐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黑雾蓦然从他身后窜出,宛如无数无形鬼手,往解臻疯狂涌来。



    解臻双目一凝,伸手当空一探,钉在鸩安予身上的寒冰剑顿时嗡嗡作响,随后瞬间从墙上起出,重新落回解臻手上。



    面对黑雾扑面,有剑影乍然叠起,剑气吞吐不息,将他和陈殊两人牢牢罩在里面。



    有解臻的寒冰剑在,黑雾根本无法靠近。鸩安予俊目微眦,却不再停留,转身破开窗户,捂住伤口飞身逃遁。



    黑雾后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留有大滩血迹,血迹从窗口点点滴滴,一路蜿蜒至逃窜的路面。



    “皇上,我去抓人。”房间外围处,路七的声音响了起来。



    解臻的寒冰剑剑光终于破开毒雾,男人立在房间内,将带血的长剑归入剑鞘。



    “生死勿论。”



    “是。”



    房顶有轻瓦响动,路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解臻提着剑鞘的手终于轻轻颤抖,转身目光终于重新落回陈殊身上。



    先前有荼毒生这样的高手在,他不敢分心,而此时他看到陈殊,只见对方发髻散乱,双手被缚于身后,脚踝也被白色绳索绑着,膝盖微微蜷曲着,胸口微微起伏着,正闭目似在忍受什么。



    “林辰疏。”解臻见状快步走到陈殊身边,蹲身而下,伸手去解陈殊背后的白色绳索,“你怎么样?”



    “……我没事。”陈殊低声道。



    他的声音喑哑,听上去隐隐有些不对。



    解臻蹙眉,却见林辰疏背后的绳索已经挣脱了大半,但陈殊别在背后的手却显得有些僵硬,没有再继续挣脱的样子。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解臻连忙将剩下的白色绳索扯干净。



    他的手掌刚握了剑,手指带着寒冰剑上的凉意,动作触及对方的手腕,只觉得陈殊的皮肤微烫。



    他一愣,下意识地又探手去试陈殊额头的温度。



    陈殊本暗暗忍受,此时忽地感觉额前一片冰凉,身上毛孔顿时炸开无数寒栗,原本就难以抑制的热意和酥麻宛如大坝溃堤,汹涌地侵蚀他的感官。



    “我没事、我没事!”陈殊的脸上慢慢爬上一阵红意,他连忙又道了几声,连身体都缩拢了起来。



    “……”解臻默默地看着他,解去绑在他脚上的缚仙索。



    有解臻在自己的面前,陈殊只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清雪的凉意正不停地撩拨着自己的神经,竟让他慢慢地起了反应。



    疯了、疯了……这人可是解臻啊!



    陈殊悚然一惊,连忙挣扎着摸索到旁边的墙壁,和解臻保持距离,撑着墙面站了起来。



    “皇上。”陈殊喉间动了动,陈殊目光迷离一阵,终于找到一丝清明,忍住小腿肚却拼命打颤道,“多谢皇上搭救,臣真的没事了……臣可以一个人回林府。”



    解臻看过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朕送你回去。”



    “……”



    陈殊还想继续隐忍,却见解臻已经走过来,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身后,随后扶着自己的身体往房间门口走去。



    旁边男人清爽的气息传来,陈殊脑中轰一声炸开,搭在解臻身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解臻一愣,慢慢侧眼看去。



    此时陈殊低着头,露出的脖子上已经爬满了一片绯红。他的身体没有力气,只能慢慢地挪动脚步跟着解臻走,直到出了门,他才在微微动了下,抬起眼迷茫地看着前方。



    眸间像是有水光波动,将男人平时清澈的眼神也沾染上了不同的颜色。时值有风吹来,男人瑟缩了下肩膀,身体却往解臻更拢近了一些。



    月色下,两个人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



    解臻喉结耸动。



    初夏的衣裳都穿得单薄,隔着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陈殊身体上滚烫的温度。



    “辰疏,辰疏。”他轻轻地唤了声,伸手卷过衣袖,轻柔地擦拭陈殊唇角还残留的血迹。



    “……皇上。”陈殊低低地回应道,声音犹如蚊呐,语气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林辰疏和姬长明好强的样子。



    解臻擦拭的动作顿住,清敛的目光泛起一丝波澜。



    也就在此时,陈殊的眉毛却忽地蹙了起来,像是在隐忍什么,那迷离的目光霍然淡去。



    “……皇上,皇上,臣不是故意的。”男人眼中又恢复了一丝清明,张张惶惶地收回手,一步从解臻的手臂上挣扎而出。



    他动作幅度大,解臻原来的动作顿时僵在空中。



    陈殊目光看过解臻眼中的惊诧,伸手猛地扯住自己的头发,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



    解臻是皇帝,是他奉长明之意要保护好的对象,而他刚刚居然难耐地对解臻产生了生.理上的反应,不仅如此,他刚刚还和皇帝靠那么近,差一点就要迷失自己了。



    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明明一直都不曾在意身边的过客,解臻之于他来说,明明只是……



    明明只是一个完成任务便会慢慢遗忘的人而已。



    陈殊恍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解臻,看着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终于眉间一敛,往房间外面的巷子跌跌撞撞地走去。



    他好像听到了水声。



    “辰疏,你要做什么?”解臻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陈殊现在最怕解臻出现在自己的旁边,闻言立刻又加快脚步,终于看到水声处。



    ——京城中的城河出现在他面前。



    荼毒生废弃的房间位于京城的西部,临近城墙,位置偏僻,旁边有一条城河支流缓缓流淌不,在夜色下发出淅淅的水声。



    陈殊再也顾不上什么,几步淌入河水之中。



    “辰疏!”他身后,有解臻惊怒的声音。



    水漫过陈殊的腰身,陈殊从水中抬手抹过自己发热的脸庞,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皇上,我没事,我就在这里待一会儿。”



    夜里的护城河河水冰凉,然而荼毒生给的药丸药性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猛烈了。



    “辰疏,你快上来!”解臻在河岸边驻足道。



    陈殊此时身处外冷内热的环境,身体难受得无法发泄,只迷迷糊糊地听到解臻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对方再说什么。



    他惶惶然又用水泼了把脸,随后整个人一头扎进水里。



    “扑通。”水里传来有人入水的声音。



    陈殊微微一愣,带着大片的水哗地站起。



    水流蜿蜿蜒蜒地流过他的脸和上身,重新归入河水,陈殊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只见原本站在岸边的解臻竟然也跟着他一样淌入水中。



    那人的目光牢牢盯着自己,正往他的方向而来。



    “皇上,把你别过来,别过来。”陈殊仓皇地又往水深处行去。



    他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水浸得湿透,散乱的头发黏在脸颊和后背,露出单薄和瘦削的身体,外面湿哒哒得难受,身体如同被蚂蚁噬咬干的更难受。他下半.身完全浸没在水中,此时正背对着解臻,打乱河流的波纹。



    “辰疏,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解臻停了下来,他衣袖也湿了大半,站在水中道。



    “我、我……”陈殊抓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扯了几下,“我中了醉梦楼的药,皇上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醉梦楼最烈的药,但凡在京中待过的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发情药物。



    而他的身体,居然对这样的东西没有一点抗性。



    陈殊的行为几近自残,看得解臻脸色微变。



    陈殊不再说话,眼中忽地露出一丝希冀,慢慢地抬起手,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林辰疏!”解臻见状,终于濒喊道。



    陈殊听到解臻在叫自己,微微回首,却见解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快燃完的线香。



    ——是迷仙引。



    陈殊目光在解臻身上落下,眸光清动,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来,他阖上眼睛,往身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