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藏的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听荼毒生这么说来, 应该和他又有点关系的样子。
就好像在荼毒生的理解当中,他可能是去过天行藏的。
陈殊看着鸩安予报复的笑容,冷笑道:“你若是要说便说, 若是想吊我胃口, 那大可不必, 我不感兴趣。”
“……”鸩安予讽刺的神情僵在脸上,又是一阵磨牙,隔了一会儿才道, “哼, 是我失策了, 那事情发生估计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你应该不是那个人。”
夜风缓吹, 拂过陈殊的背面, 吹得对立的两人衣角和衣袂翩飞。
陈殊蹙眉。
鸩安予见陈殊的面容终于出现动摇,以为陈殊真的被他勾起了兴趣,不由得抚着鬓边的头发, 颇有些得意。
然而他并没有得意多久,忽然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整个身体在树上轻轻一晃, 竟然身形有些不稳起来。
他微微一愣, 连忙稳住下盘,连忙扶着旁边的树枝枝干, 脑海中却传来一阵眩晕 。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鸩安予连忙聚神看着前面立在房顶上的林辰疏,却见那个原本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和房顶都在模模糊糊地分成了两个场景。
陈殊微微笑了一下。月光下他的面容更显俊丽柔美, 但说起话来却让鸩安予心魂俱裂:“先前你用的迷仙引给我了一些启发。正好盗骨手上也有能够放倒武林高手的迷药, 我便向他借了一点。”
鸩安予:“……”
时来风向正好, 盗骨的迷药又无色无味, 鸩安予只顾得陈殊会不会发难,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施彼道还施彼身。
盗骨偷盗在外,调制的迷药药性并不差,鸩安予连忙运功抵抗,却见陈殊已经施施然从屋檐跃到他所在的树枝上。
鸩安予慌忙起身,头却是一晕,竟然一脚踏空。
眼看鸩安予就要从树上落下,陈殊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把捞住他的腰带,伸手在他的腰带、衣襟里摸了摸,随后突然从鸩安予怀里抖出来一条雪白的绳索。
这绳索和当初缚住陈殊的缚仙索一模一样。
能够锁住他陈殊,那锁住鸩安予是绰绰有余了。
“还得多谢你亲自送上门来,正好也省得我再去廷尉借镣铐了。”陈殊冲着鸩安予一哂。
“林辰疏!啊啊啊!你怎么不去死!”鸩安予气得快晕过去了。
这缚仙索是秦家大小家发现给他保命用的东西,谁曾想有一天会落于林辰疏的手中。
然眼前的景象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却已经天旋地转起来。他垂在空中晃了晃,终于失去意识。
陈殊冷笑一声,将鸩安予从空中拎起来,用缚仙索将被迷晕的鸩安予牢牢绑了一圈,这才提着人返回房间。
房间里面盗骨还以为陈殊又要离开很久,正欲休憩,却见刚刚离开没多久的林辰疏居然很快返回了。
而且这次返回,还带了一个人?
盗骨在梁上听到动静,不由得往陈殊手里拎着的人看去,却见被陈殊拎着进来的人的容貌非常熟悉,眉线长而挑,嘴唇绯而薄,竟然是之前害他中毒过的荼毒生!
荼毒生现在眼睛似眯非眯,看上去不像是很清醒,竟然是中了自己的迷药的样子?
盗骨一愣,却见陈殊提着人往地上一扔,随后关上门,开始解荼毒生的衣服。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这下盗骨睡意没有了。他虽然震惊林辰疏居然能够打过荼毒生,但林辰疏去解荼毒生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陈殊听到他的话却是头都没有抬。他很快将荼毒生的外袍丢在一边,又开始解荼毒生的内衫。
“等会我要离开京城一趟,荼毒生已经被我擒获,暂先扣押在我这里,等秦公子过来,你再将人移交给他。”陈殊边解边道。
“哈?”盗骨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要我看押荼毒生?”
他刚想说荼毒生全身都是毒,他不过是江湖录上第十一名,怎么可能治得了第三名的荼毒生,却见陈殊解荼毒生衣服的手迅速变黑,一副中毒的样子,且毒素很快沿着手臂快速攀升。
然而这毒素只在陈殊体内蔓延了一阵,那手腕上的黑色又被压下。如果细看,盗骨可以看到陈殊手上泛着一道微弱的光。
但这道光并不是很明显,陈殊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便扒完了荼毒生的衣服装饰,他不仅搜出来一堆瓶瓶罐罐的毒药,而且连荼毒生最喜欢的铃铛也从头上解了下来,都和带毒的衣服丢在一起。
盗骨看得目瞪口呆。
等确认鸩安予没毒了,陈殊这才又把人用缚仙索锁紧,只留了鸩安予一件单薄的里衣,随后之前锁过韩珩的镣铐和铁链,将人绑了起来。
……
看到鸩安予现在的样子,盗骨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
“你真要这么做?”隔了一会儿,他才问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时间紧迫,我大概两天就回来。”荼毒生安排那御医的妹妹离京城并不远,如果骑快马的话完全可以在两天内赶回京城。
“那要是到了晚上怎么办?”盗骨又问。
虽然现在蛊虫受到月汐的影响变小,但并不是等于没有。
盗骨着急地看着陈殊,却见陈殊已经转过内房整理包袱,闻言动作连都没有停下道:“我忍得住。”
盗骨:“……”
蛊毒都能忍住,你怕不是个人。
盗骨心里想吐槽,却见陈殊已经换了身黑衣劲装、拎个包袱出来,这男人本来就单薄,现在又穿了件黑衣,腰身纤细得比女人还窄。这身体是盈盈一握,人的气质却是果断刚决,让人不容回绝。
这男人……盗骨看得目不转睛。
陈殊已经行到门口。
“那、那、那要是方守乾引发你的蛊毒怎么办?” 眼见陈殊又要离开,盗骨又问道。
陈殊打开房门:“最多一死。”
“……”盗骨惊了,忽然想起林辰疏失踪的那个晚上,那位秦公子在房间里面的等待越见阴沉的目光。
那人目光森森,比外面的黑夜还要幽深恐怖。
盗骨心中打了个寒颤,连忙道:“你别死啊,不然秦公子问起来,我要怎么交代?”
陈殊的脚步这才顿了下,他站在门口沉默,忽地抬头看向远方渐渐露出的熹光。
眸中有光点亮,却又是阖眼回避。
“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就和他说,我陈殊有自己的归宿,我可以为他死而无憾,但却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陈殊的声音响起。
盗骨:“……”
陈殊没有再回头,身影消失在渐渐开始变亮的天色中。
黑色的身影犹如风中轻羽,掠得飞快。
盗骨看着发愣,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荼毒生的衣服夹起,在房间后面挖了个坑埋了,这才重新折回房间。
没有林辰疏,他的食物又得自己解决了。
盗骨假寐了一会,等到林府厨房开饭,这才悄悄潜了过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捡点尝尝。
他在林府这段时间也发现林辰疏和府上的人相处得并不融洽,是故也没敢在林府的人面前露面。他暗中在厨房抓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揣在怀里,正要一边吃一边返回林辰疏的房间,却在树上看到林府管家匆匆忙忙地跑到厨房处。
因为上次林府管家送过来一只烧鸡的缘故,盗骨对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有好感,脚下不免驻留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驻留,他听到了管家和下人的对话。
“你们快准备准备,今天宰相到访我们林府,都给我打点精神起来,你们两个去库房取最好的茶叶出来,赶紧去前厅给宰相泡上。”
“是,刘管家。”下人应道,几个人急冲冲地跑过去。
盗骨叼着包子的嘴巴却顿住了,他看了眼林府前厅的方向,目光猛地一缩,暗道一声不好,人已经从树上快速往林辰疏的房间飞掠过去。
刘伯只觉得头顶上有树叶簌簌落下,连忙用手拍了拍头上的叶子,奇怪地抬头,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盗骨却是风急火燎,快速赶到林辰疏的房间里。他打开房门,见荼毒生还在地上挣扎,再也顾不上什么,连忙一把扶起对方,几步飞快地从窗口处跳出。
就在他跳出没多久,林辰疏的房间外传来一阵响动,有人打开林辰疏的房门。
“方相,这就是犬子平时住的地方。”林和鸣的声音响起,“不知道宰相找犬子有何事?”
房门外已经有人慢慢地走进林辰疏的房间,那人年纪看上去四五十岁光景,但和商人林和鸣站在一起,却更显雍容华贵,他扫了一眼房间景象道:“ 听说林辰疏最近十分上心梁府的案子,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查案的事情不是应该去衙门,怎么来他家里?
林和鸣面上一崩,但想到在前面的人到底是方守乾,连忙又堆满笑道:“宰相如此关心犬子,真是犬子的大幸。”
方守乾笑道:“林老爷客气,只是不知林少卿现在在何处?”
“犬子每天早日晚归,说来惭愧,我这做父亲的也不是很确定他在房里的时间。”林和鸣连忙又笑道,“不过既然是宰相在,那我这就派人找他去。”
“不必了,我在这里等等就行。”方守乾道,“我一会和林少卿有要事相商。”
“好好好。”林和鸣立刻知道方守乾在让自己离开,连忙乖乖地应了一声,躬身退后。
他退后的时候,又看到方守乾身边的一众带刀护卫,心中不由得一提。
不过对方好歹是宰相。
林和鸣又微微笑了下,连忙叫刘伯把家里最好的茶点供上,这才心中忐忑地在外等候。
方守乾则已经好整以暇地在林辰疏的房间里看看,随后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双人茶杯。
“宰相,林辰疏不在,我们要怎么办?”一直跟在宰相身边的一个护卫问道。
如果陈殊在的话,便会认得这说话的人正是他之前擒获过的池梁。
“哼,你们昨天不是监视他下衙的吗,此时怎么会不在房中?”方守乾冷哼一声问道。
池梁低头:“会不会他已经知道我们在牢里毒杀人质的消息,提前逃遁了?”
方守乾眯起眼道:“我原道这人只是凑巧,现在看来他有那账本,很可能韩珩就和他在一起。既然他已经知道我的事情,此人再不能留得。”
“可要怎么找到他?”池梁问道,“我听说林辰疏这人行踪诡异得很。”
方守乾坐在桌案边,看着这简陋的房间,很快笑了声道:“最近这京城的江湖人不是被御史那老不死的故意引来了吗?你便放出消息,就说那二十多年前的天行藏钥匙就在林辰疏身上。”
听到天行藏的时候,池梁的眼睛微微一亮,点头应道:“好。”
方守乾已经扣着桌面,面上泛着奇异的微笑:“他为皇上做事,却不知这古来帝王最是无情,解奉侯卸磨杀驴,解臻一看也就是个冷血的。我倒想要看看林辰疏陷入绝境孤助无援的时候的样子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