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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幻象
    声音传来得突然, 不仅阴沉,而且声音尖细,竟像是少年没有长开的声音。解臻和路七同时一惊,连忙往声源处看去, 却见灰雾之中慢慢显现出两道不高的人影。



    “诡云谲?”解臻和路七戒备。



    那声音又笑了声:“这世上太乾生死阵有去无回, 这是为你们准备的, 我怎么可能亲自入阵来?”



    解臻心头一凛, 再观察两道人影,只见他们已经从灰雾中走出, 身上穿着道袍,却是道童模样,两个道童眼睛翻白, 面色惨白,天灵盖上竟然插了一枚巨大的钉柱,映堂前竟也画了一个血色图腾,有如眼睛一般正盯着眼前的人。其中一个道童的嘴巴一张一合, 诡云谲的话竟然是从他的嘴里传出来的。



    两个道童竟是诡云谲用秘法操纵的两具傀儡。



    这场面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路七手中暗携银针,牢牢地盯紧前面的傀儡:“诡云谲,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破解太乾生死阵, 确实是需要两个阵眼同时攻破, 只可惜你们不知道, 此阵乃是禁术,本不容于此世。”道童的声音尖细, 传达着诡云谲的声音, “我用迷雾为障眼法, 暂时瞒过天地, 但你们一旦破去任何一方阵眼,相应另一方迷雾散去,必然会引动天劫,到时这方圆十里,将会成为一片雷域。”



    他说话间,头顶的阴云更加密布,竟隐隐压抑着雷声。



    路七面色一变,暗暗看向解臻,却见解臻已经慢慢握紧手中的长剑。



    诡云谲却说得得意:“林辰疏太强了,我是打不过他,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无论林辰疏去哪个阵眼,我只需在他不在的阵眼动手脚便可。他存在本就有违天道,到时自有天罚决断他的去处。”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风雪之中,又尖又细,十分难听。



    根据诡云谲所言,这阵若是解臻这边破了阵,林辰疏必然受到天罚;若是林辰疏那边破阵,解臻这方也将会受到雷劫……路七猛然沉腕,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银针瞬间向说话的道童射出。



    路通明的银针在江湖录上排名第七,一直是江湖人所忌惮的存在,但那说话的道童见银针射来,却不躲不闪,任由其刺入印堂之中,目光却大盛:“可笑!这可是贫道特地炼制的傀儡,区区江湖路数,也敢妄想挡住贫道的计划?!”



    “!”路七脸色一变,却见那道童第三只图腾眼睛倏然朝他看来,他心神一震,脑海中竟瞬间闪现过一片山庄火海,竟是路家镖局覆灭时候的景象。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满地路家镖局的尸首呆立半响,眼前竟然慢慢扭曲,又变成了赫连山庄夫妇的嘴脸。



    他看着仇人的脸,一阵悲愤、怨恨涌上心头,正在难以自已之时,却听耳边传来“嗡”的一声剑鸣,有熟悉的凛雪声音响起:“此阵不宜久留,路七,快去通知陈殊撤离生死阵。”



    路七乍然回神,解臻已经执剑站在他面前,手中古朴长剑已经凝结一层寒霜。



    刚刚是解臻唤醒自己。



    “那你呢?”路七一点一点拉回神智,看着解臻的背影道。



    “这里阵眼不能有失,我在此处对付诡云谲。”解臻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听不出波澜。



    此处阵眼必须要有一人在此盯守,否则一旦被破,陈殊所在的地方将会无比危险。解臻说着,脚下凝结无数霜花,迅速覆盖住身前的阵眼活泉,一层一层冰花在厚厚的冰层里绽放。



    “可是……”路七看向琉璃盏,只见先前盗骨留下的香已经燃了快接近一半。若是此时再不赶往东面,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一炷香后,如果陈殊安全撤离,我便会想办法抽身离开。”解臻道。



    ……解臻果然还是为了陈殊。



    路七皱眉,却也明白以他的能力并不能抵抗诡云谲,他握紧拳,终于还是转身快速往东山飞掠过去。



    白雪与灰雾快速在眼后掠过,身后道童狂笑了一声:“痴人说梦,就凭你也能守住这里?我的目标是林辰疏,何不趁现在投降,贫道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



    诡云谲的话说到中途戛然而止,一颗钉着铁钉的头颅在雪地里坠在地上。



    解臻提剑站着,血迹从剑尖滑落。



    雪地里有一瞬间的平静,一直没有开口的道童的声音厉声响起:“你胆敢忤逆我!”



    “还有、还有你!你也永远别想从这里逃出去通风报信!”与此同时,掉落在雪地上的头颅看着灰雾里的暗影道。



    两道声音在地面交杂在一起,恐怖异常,路七加快速度飞掠,却见形状灰雾边缘,又有无数人影攒动,宛如提线木偶,挡住了他的退路,往阵眼中包抄过来。



    “嗬嗬……”迷雾中传来挡路人混浊的喘息,有向着解臻去的,也有向他围过来的。



    路七目光缩紧,拔刀而出,刀气涤荡灰雾,一步冲进人影中。



    身后,狂雪夹杂着凛冽的黑气,从道童身后涌出,往解臻身上疯狂扑去。有剑鸣声起,寒冰剑所过之处,剑影叠叠,在雾中清光吞吐,持久不息。



    天色更加昏暗,浓云罩住山头,笼罩着雪地。琉璃盏内的香却是又掉了一层粉末,一点亮红正在不停地吞噬着香烛。



    *



    而在东面的山坡上,前往生死阵的道路上,陈殊正一个人站立着。



    越靠近死阵阵眼,幻想越来越强烈,陈殊为防出现意外,便命杨戊带着人马在外围策应,亲身一人前往阵眼。



    快接近阵眼的时候,在他的眼前果然开始呈现无数镜像,有浮生往事,正在一一回溯,他定了定神,却见无数记忆碎片分分合合,随后终于悄然而逝,到最后在他面前却是一间房间。



    房间里打扮简单,有沙发,有茶几,也有电视机,是和他原本的世界。



    “哥,解哥马上就要来接你了。”他的耳边传来女孩子的声音,陈殊愕然回望,却见陈婉正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幻象里,陈婉竟然也在。



    陈殊看着陈婉,几近留恋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解哥?”他问道。



    陈婉的声音笑嘻嘻的响起:“是啊,哥你忘了吗?前几天你还和解臻哥哥说今天一起去看戒指的。”



    陈殊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幻象中不仅陈婉在,解臻竟然也在。



    都说幻象呈现的其实是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原来他的希望竟然是这样的?



    陈殊愣愣地看着陈婉,却听门外有门铃在响,陈婉听到,立刻笑吟吟地前往开门,随后开心地回头朝他招手:“哥,快来,解哥来找你啦!”



    陈殊心里错愕,抬头看去,果然看到解臻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正站在小婉的旁边,朝他微微笑着。



    “你……你竟然自己过来了?”陈殊听到自己沉浸在幻象里的声音。



    “哈哈哈,哥,你还犯着傻呢!”旁边的陈婉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走吧。”解臻也发出闷闷的笑。



    很快,陈殊感觉有一双手牵过自己的掌心,带着他往屋子外行去。他们一路乘坐着电梯去了车库,他打开了自己熟悉的车子,坐进了驾驶座,拉上安全带,又看到解臻也跟着坐进来。



    他忽然想起,解臻的世界没有车子,他坐在车里一会,终于忍不住伸手为解臻扣上安全带。



    “啪。”安全带入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解臻低低笑了声。



    陈殊收回手,坐回位置上,只觉得一阵心跳。



    “我们去哪?”他连忙问道。



    “去买戒指。”解臻听着他的话,又轻声笑起来,“这里不是应该你更熟悉?”



    “……也对。”陈殊恍神,慢慢地启动车子,往车库外开去。



    在幻象的记忆里,他和解臻约定了买戒指,戒指是对戒,代表着的是信物。



    这个幻象真实得可怕,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沉沦在这里。



    使用惯了轻功,陈殊只觉得开车的感觉十分生疏,他在慢车道行了一会儿,一边开一边看着挡风玻璃处的倒影。



    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侧脸还是和那身玄衣身影一样俊美。



    陈殊回忆种种,心中又窒息得胀痛起来。



    他蹙眉,终于在前面的岔道口慢慢停下车,等待着红绿灯。



    “陈殊,去商场的路好像不是这个车道。”旁边的解臻提醒道。



    “我知道。”绿灯亮了,陈殊重新启动车子。



    解臻在旁边微微轻愕,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我们不去买戒指了吗?”



    “……是。”陈殊回答道。



    解臻脸上露出迷茫,在陈殊耳边低声道:“你在这里不开心吗?还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假的。”陈殊回道。



    “可你明明也喜欢我。”



    “所以,为什么不打算留下来?”



    “陈殊,所以你打算又要离开我一次吗?”



    幻象里的解臻又问道。



    他的声音带着疑惑,一句一句蛊惑着幻境中的人,陈殊猛地打了方向盘,往相反的方向加大油门开去,眉目中已经有了坚定:“解臻,别说这里是幻象,我必须回去破阵;就算不在幻象里,我们不也已经说好了,不再相见吗?”



    “……”



    幻象里解臻的询问终于停止,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陈殊转头看去,却见原来的副驾驶座上的解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殊目光露出坚定,将油门拉到最大。



    旁边的高楼伴随着车速迅速褪去,幻象轰然崩散,陈殊的眼前渐渐清晰,呈现在他面前的再度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和灰蒙的雾。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终于看到灰雾处一道紫色身影快速奔来。



    盗骨手中的琉璃盏保护得很好,香并没有熄灭,他将燃香交给陈殊后,便一句话都没说,盘坐吐息,入定破解心中压制的幻象。



    陈殊见状没有打扰盗骨,继续向前方大步走去,终于看到了雪地上有异光亮起。



    那应该就是死门的阵眼。



    陈殊几步上前,俯身拨开一处雪障,终于看到了地面上画着的眼睛图腾。



    又是□□藏。



    陈殊看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将琉璃盏放在雪上,静静地等候着。



    天边暗云阴沉,灰雾里面一片空寂,只有雪白的一片。



    终于,最后一点香末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