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陈殊闻言皱眉, 瞬间想到之前这副银甲护腕被盗骨偷走的时候,盗骨的反应也很奇怪。
这上面恐怕真的有什么。陈殊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那当铺的老板见陈殊迷茫的样子,心里算盘已经拨响, 呵呵笑道:“没错啊, 这玩意在市面上也就值个二十两银子, 打了印记更不值钱了, 顶多值十两银子。我看你弄到这玩意也挺不容易, 十二两银子最多了。”
他一边说, 一边将银甲护腕往里头收, 但收到一半,手已经被外头的人一把扣住。陈殊隔着木窗,直接将对方的手按在柜面上, 劈手重新拿回自己的银甲护腕。
“哎呦疼疼疼!你是谁啊!你要做什么?”当铺的老板手被折在一边,为了卸力,整个人也跟着往后仰去,边仰边唠叨道。
陈殊却没有管他的呼天喊地,将护腕拿在手中,一言不发地看着护腕默了会,随后眯起眼睛道:“这印记在哪里?”
“你先放开我……哎呦!就、就在护腕里面, 打个光就能看到。”当铺的人没想到来的人看上去并不强壮, 手劲却大得出奇,连忙交代道。
陈殊这才松了手,一把抓过当铺的油灯, 轻轻翻过掌心里的银甲护腕。
护腕在油灯下闪烁着温润的光,陈殊慢慢拨开暗扣翻开, 终于看到在其中一只护腕的暗扣边, 银甲内, 写着一行小字。
字体清隽,落在繁复的花纹里,此时终于渐渐在陈殊的眼里明晰,那上面以“愿”为始,一共刻了六个字。
——“愿君一生长明。”
……
“我叫长明。”
“……长明?”
“是,长是长长久久的长,明是明灯的明。”
……
只有解臻知道自己是姬长明,这是他为自己刻上的字。
记忆里再度浮现出大青山的相遇,陈殊看着油灯下的字迹,视线再度变得湿润模糊。他想到解臻当初拉着自己来到寝宫,将这副护腕亲自给他戴上,容颜展笑,明明是很开心的样子。
那是的解臻一定是寄托着心愿,才将这副护腕一直安放在身边,后来因为朝堂的事情看他生气,这才借着机会送过来想让自己开心吧……
但他那时根本没有理会过解臻的心情。
说好的要保护解臻,却是解臻在最危急的时候将他推出危险之外。
陈殊垂眼,牢牢地抓紧轻甲护腕。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还当不当东西啊!”当铺的人看着陈殊背对着自己不动了半天,扭着自己的手腕道,“我告诉你,这镇子上就我一家当铺,过了这个地就没这个店,你要是不当,我这可就打烊了啊……”
他说着,又忍不住落到陈殊手上的护腕一眼,露出垂涎的目光。
这护腕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就算是把他整个当铺的东西都拿出来也未必值得上这里面的一只,但来的人落魄,听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说的还是“赎回”,他便打起了压价的主意。
只要把这个护腕低价搞到手,他立马再拿到大的县城转手卖掉,肯定能够从中大捞一笔。至于倒卖以后眼前的人再回来赎,他只要装个一问三不知,还怕这外地人反了不成。
他想着,正等着对面的人的回复,却见背对着他的人一把将油灯放回原位,随后耳边有两声轻扣的声响。
当铺的老板一愣,再看前面的青年时,却见那护腕竟然已经扣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你、你不当了?即便你去其他当铺问,我这家也是出价最高的。”当铺老板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道,“我们家也是保管最妥善的,十五两,你想要赎回也随时可以拿走。”
他说得头头是道,却听前面的青年揉了下眼睛,从鼻音里传来一声冷冷的哼声,随后头也不回地就往店门外走去。
“二十两,二十两总成吧!”店铺老板又喊道。
陈殊没有回应,面色冷然地离开当铺,在镇子的道路上大步前行。
轻甲护腕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可他现在哪怕是再穷困潦倒,也已经不想再将它拿去典当了。
当铺老板的声音还在他身后想起,陈殊没有再做理会。
医馆就在前面,他虽然没有钱,但总会有办法,即便是赊账给人做苦力,今天也必须要救解臻。
现在只希望能找个能够医治解臻的医师……
陈殊又加快速度,往医馆里面走去,但刚到门口转进之时,医馆里却有人撩着门帘而出。两人一个走得心急如燎,一个还在清点手里的药材,竟都没有刹住脚步。
两个人当场一个照面,“砰”地一声撞个正着。
“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医馆里头的人药包顿时洒落在地,那人发出嘶的一声声响,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随后立刻传来愠怒的声音。
“……”陈殊亦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
对面的人穿着一声蓝白相见的衣衫,声音很熟悉,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鸩安予?”陈殊立刻惊道。
荼毒生鸩安予出现在昱北关本就十分突然。陈殊那时候破完生死阵的死门,就是此人突然出现在阵中,告诉自己生门出事的情况。
当时解臻情况危急,他没有顾及鸩安予的事情,而现在这个人竟然也在这个镇上?!
“林辰疏!”鸩安予本在气恼自己刚配的药洒了大半,但听到陈殊的声音,背脊立刻绷直,再看到陈殊的脸的时候,脸色更是一变。
两人各自看向地上的药材,复又盯视着对方。
空气中有一丝的静默,鸩安予率先动身,飞速往医馆外窜去。
陈殊怎么可能会让鸩安予离开。
“别走!”陈殊反应迅速,见鸩安予要逃离,立刻再运轻功追上。他二人速度都非常迅速,但陈殊的长明力量更高一筹,不一会儿便追上荼毒生,一把拉住对方的后领。
“咳咳——”鸩安予脖子被衣领勒住,俊美的容颜立刻涨红,只好停下脚步重重地咳了几声,在空中挣扎道,“林辰疏,我这回总没得罪你什么吧?”
“你是没得罪我什么。”陈殊抓到鸩安予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快速道,“但你会用毒,毒医一家,你应该也会治病。”
“……”
鸩安予本就打不过陈殊,他徒劳地在空中又挣扎一阵,这才冷笑道:“你让我治病?治谁的病?看你的样子,是解臻出事了?”
鸩安予之前对解臻带有明显的敌意,陈殊皱眉低声道:“解臻快不行了,你若能治好他,我便会放你离开。”
鸩安予听到解臻的状况,面色僵了僵,但听到陈殊后面的话,随即冷笑道:“合着你现在好像在求我,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只要你能治好他,我陈殊随你发落。”陈殊道。
“……”鸩安予错愕地抬头看了眼陈殊,但见对方的脸又熟悉又陌生,他仔细地又看了对方的容颜一眼,终于开口问道:“你哭过了?”
陈殊:“……”
荼毒生鸩安予!!!
“我还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鸩安予看着陈殊僵住的神情,哈哈笑了声,“怎么,你这一回终于在意他了?”
陈殊只觉得鸩安予话里有话,但此时并没有心思细分,他擦了下眼睛,直接问道 :“鸩安予,你救还是不救?”
鸩安予吃回陈殊一局,心情舒畅,只是冷笑不语,任由陈殊拎着衣领在空中荡来荡去。
陈殊见状不再停留,立刻提着对方往村落赶去。他脚程虽快,这一来一回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将过半的长明力量留给解臻,行到后面近乎脱力,几乎是颤着小腿肚将鸩安予带回村中。
这时已经黑夜,村子里的灯火寥落,老夫妇的院子里一片黑暗,只有解臻的房里还依稀有一点亮光。
陈殊松开鸩安予的桎梏。
鸩安予这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经络,他看看旁边的简陋院子,目光露出一些嫌弃,随后又有点洋洋自喜,边向房屋里面走边笑道:“你们就住在这里?真是时来运转啊林辰疏。”
“……”陈殊皱了下眉,没有应话。他勉力跟上鸩安予,却突然按住胸口,撑住一边的竹竿,低头俯身吐了口血。
鸩安予已经行进屋内,没有看到陈殊的状况。
粘稠的血拉成一丝液体挂在唇上,陈殊站在原地喘了口气,这才快速地擦去脸上的血,跟着走进屋内。
屋子里,鸩安予已经站在了解臻的床边。
解臻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外有老夫妇特地准备的床被掩着,他面色平静,容颜没有生气,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鸩安予站在旁边看过,他熟练地翻开解臻的眼皮看了一眼,随后又翻开对方的里衣,查看伤势。
解臻没有反应,就像是被随意操控的人偶。
鸩安予看完解臻的伤,这才捏了一个手诀,在解臻的印堂处轻轻一点。
有白光渐渐从解臻身上浮出。
“他怎么样了?”陈殊看见白光,终于忍不住向鸩安予问道。
鸩安予这才松了手诀,他拾了束自己的头发,看着解臻边说边把梳着,慢慢道:“他身上的伤势是挺严重的,不过你好像给他渡了真气,一时之间倒是出不了什么问题,只不过……”
鸩安予确实有些本事,能够知道自己将长明的力量给了解臻。但陈殊听到后半句,心却猛地再度悬起。
“只不过什么?”他追问道。
鸩安予看了陈殊一眼,原本的声音也慢悠悠地沉了下来:“只不过他魂已经快散完了。你就算是治好他的伤,他恐怕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六识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