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玩了一个时辰的叶子牌, 府上的客人也散的差不多了。玉鼎真人作为杨戬的师父,在杨戬的邀请下,决定留在杨府小住几日。季桃和敖烈也留下来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 师叔侄两人便辞别了众人,往西去了。
杨婵一路相送, 快到万寿山的时候, 却见孙悟空脚踏祥云前来相迎。季桃欢喜不已, 跑向孙悟空说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感知你回来了, 特意来迎你们。”孙悟空摸了摸季桃的脑袋,又对三圣母道, “有劳三圣母一路相送。”
杨婵笑道:“原是分内之事。大圣和长老一切都还安好?”
敖烈也问道:“大师兄,你们都还好吧?”
“此事说来话长。”孙悟空道, “那日我和师父师弟们到了五庄观, 方才知道镇元子赴了元始天尊的会, 观中道童无礼,我老孙用金箍棒推倒了人参果树。后来观音相助,救活了人参果树,如今我已和镇元子结拜,他设了素宴,在观中招待我们师徒几人。”
“……玉鼎真人说那人参果原是天地未分时就生出的灵根, 虽说有菩萨救活了人参果树,但镇元子怎么还和您结拜?”季桃一脸震惊地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只说:“为师也不知那镇元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我们的确聊的很来。”
杨婵道:“既然大圣您在, 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孙悟空略略行礼, 说道:“有劳了。”
杨婵辞了几人, 腾云离去。那孙悟空则带着季桃和敖烈回了五庄观。果然观中正设素宴,抓八戒捧着一个大碗大快朵颐,吃的满嘴发亮。主位上坐着一名仙人,这仙人身穿道袍,头戴紫金冠,眉清目秀,生的极是清俊。想来他就是这五庄观的主人——镇元子了。
这镇元子一见到孙悟空便起身去迎他入了座,季桃和敖烈也对他行了礼。那镇元子请敖烈入座,又说道:“贤弟,这小姑娘就是你常常提起的徒儿?”
孙悟空说道:“正是,这就是我的徒儿季桃。”
镇元子便对季桃道:“小姑娘,贫道和你师父结为兄弟,你既然是他的徒儿,便唤我一句世伯。”
季桃忙道:“见过世伯。”
镇元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猪八戒又招呼季桃坐到他边上去。
季桃看镇元子拉着孙悟空,两人似有话说,便从善如流地坐到了猪八戒边上。猪八戒一边给季桃布菜,一边说道:“师侄,你可总算回来了,我跟你说,这些素菜可好吃了。”
季桃笑道:“二师叔,够了够了,再多我要吃不完了。”
“你太瘦了,还是要多吃点。素菜又吃不胖。”
沙悟净则在一旁说道:“二师兄,你给小师侄夹的菜都快堆成山了,人家吃不进去,你非得让她吃。”
敖烈摇头失笑:“就是,昨儿我和小师侄在灌江口才吃过喜宴,二师兄,你就吃你自己的吧。”
猪八戒嚷嚷道:“你们就是妒忌我,妒忌我和小师侄关系好!小师侄,你说二师叔给你夹的菜你吃不吃?”
季桃连忙告饶道:“几位师叔,你们别争执了,这些我吃了就是,二师叔,您也别再给我夹了,我着实吃不下。”
宴席结束后,猪八戒摸着他的大肚子去睡觉了,季桃本打算跟孙悟空说说话,却发现他被镇元子拉着还在那里聊天。倒是沙悟净陪着唐三藏也回了厢房,季桃问道:“师公,我们何时启程啊?”
“原本打算今日一早就启程的,大仙非要留我们多住几日,那便再住几日。”唐三藏问道,“徒孙,你此次去灌江口,一切都好?”
季桃便笑着到唐三藏身边,扶他坐在椅子上,自己拿了一只矮凳,坐在他身旁,说道:“师公,我们一切都好。我还在杨府遇见了二郎真君的师父,他叫玉鼎真人……”
季桃坐在唐三藏边上,絮絮叨叨跟他说了杨府所见所闻。那唐三藏也听的十分开心。
沙悟净则弯着腰,在整理厢房和唐三藏的床榻,时不时接上一句话。敖烈倚着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副画面,耳边除了季桃温柔的声音,还有猪八戒不时发出的鼾声,敖烈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带了些笑意。
等孙悟空回来的时候,唐三藏师徒几人都睡着了。季桃从屋里出来,跳到孙悟空跟前,说:“师父,您怎么才回来?您都和世伯聊什么了?”
孙悟空摸着季桃的脑袋,说:“小丫头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那您渴不渴?我给您倒茶。”
孙悟空拉过她的胳膊,说:“回来。我不渴。跟为师说说,这次去灌江口,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桃轻哼了一声,说道:“才刚和师公说完,说的我口干舌燥的,我可不要跟您说了。”
孙悟空哭笑不得,亲自去屋里给她倒了茶,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师徒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孙悟空见她犯了困,才叫她去歇息。接下来几日,季桃便没有什么机会跟孙悟空说话了,只因那镇元子一直拉着孙悟空说话,夜间甚至也秉烛而谈,同榻而眠。
如此住了五六日,几人才辞别镇元子,继续西行。
季桃坐在云上,有些不开心地道:“要不是咱们耽搁不得了,我看世伯是想留师父在五庄观继续住下去了。哼。”
猪八戒笑道:“小师侄,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就许猴哥跟你亲近,不许他跟别人亲近?”
这话一说,就叫孙悟空重重地拍了一把脑袋,孙悟空说道:“呆子,不许胡说!”
季桃也道:“我才没有呢!师父人缘约好,我自然也越开心。”
沙悟净挑着担,说:“依我看,大仙也是觉得你师父人缘好,这才想多亲近亲近。”
孙悟空诧异地看了沙悟净一眼。他推倒人参果树,虽请了观音菩萨相救,按理说,镇元子不怀恨在心就不错了,还跟他结拜,多半是和沙悟净说的一样,是看中了他的人缘好。当然了,那镇元子也的确是个孤傲的人,若非自己入了他的眼,也未必会结拜。
孙悟空但笑不语,对他们说道:“莫在背后议论他人,何况镇元子如今是我的结拜大哥,师弟们要好生敬重他才是。”
猪八戒和沙悟净都不说话了,孙悟空便上了云头,坐在季桃边上,说道:“这几日是为师冷落了你,徒儿可别放在心上。”
季桃破涕为笑,说:“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冷落不冷落的。”又道,“不和您说了,我去前方探路。”
几人行了几个时辰,见四下里都没有人烟,又有季桃从前方折返回来,说道:“师公,师父,这山上没有人家,只有山南面有一片桃林。乾坤袋中虽还有许多世伯相赠的干粮,但那桃子生的好,我去摘几个来给你们解解馋罢!”
猴子爱吃桃,大家都明白季桃这是特意为孙悟空去摘的,便让她去了。
却说那季桃到了林子里,正摘着桃子呢,却听见一阵哭声传来。季桃心知有异,但也想探看清楚,免得威胁到唐三藏几人,便欺身看去。但见一名女子坐在桃树下,哭的楚楚可怜,见到季桃就喊:“姑娘,你帮帮我,我的脚崴了,你可以扶我起来吗?”
季桃奇道:“我适才看过,此处荒无人烟,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到这里来?你分明是甚么妖魔鬼怪来骗我的。”
女子愣了半晌,才说道:“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你想害我,我还要同情你?我告诉你,我师父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最好还是收起那些歪心思,免得被打死,毁了一身修为。”
那女子却也不慌,说道:“看不出来,你来头还挺大的。不过……”
女子朝季桃身后笑了笑,季桃心里一慌,回头去看时,却是眼前一花,竟是被一件器物吸了进去!季桃只觉得自己被禁锢住,身上的法力也丝毫使不出来,倒是能看到外面的模样,却见拿着器物的人,正是五百年前的一位老熟人了——是那只蝶妖。
那蝶妖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别挣扎了,这是道祖的宝贝,你挣脱不了的。”
又见那假装崴脚的少女此刻起来了,走到蝶妖的身边,说道:“蝶妹妹,你果真神通广大,有此等宝贝,还愁吃不到唐僧肉吗?”
蝶妖点点头。
那少女眼珠子一转,又道:“既如此,蝶妹妹你先行一步,我立刻就来。”
蝶妖嘴角一弯,往前走去。但见那少女转身就要逃走,蝶妖却反应极快,回首用那宝物将少女也收了进去,冷笑道:“白痴,要是让你跑了,岂不是就暴露我的身份了?”说完,蝶妖就变化成了季桃的模样,对季桃笑道:“季桃,你放心,我会取代你,好好照顾你师父和师公的。我有宝物在身,就算孙悟空有火眼金睛,他也认不出我。至于你,三日过后,你就会在这宝珠之中化为脓血。我就是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你。”
说罢,蝶妖念了一个口诀,置身宝珠中的季桃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季桃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出现在一个很古怪的房间里,这房间中黑雾缭绕,看来那蝶儿并没有把这宝珠带在身上。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和季桃一起被抓进来的少女此刻已经显出原形,却是一具白骨。季桃此前已经听她骂了蝶妖许久,此刻还觉得脑袋有些作疼,她揉了揉额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白骨看到气定神闲的她,便问:“喂,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你师父是齐天大圣,他会来救我们的,是不是?”
季桃无语道:“你没听那只蝶妖说,她有别的宝物,化作我的模样,就连我师父的火眼金睛都认不出她吗?我们三日后就要化为脓血了,再说了,就算我师父来得及救我,也不会救你啊,你不是和那个蝶妖一伙的吗?”
“谁说我和她是一伙的?!我是听说吃了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我就是想吃一口唐僧肉,我可没想过要杀你。”白骨说道,“要不是唐僧身边的徒弟太厉害,我也不至于和那个蝶妖合作。她跟我说的是,她也想吃唐僧肉,我们合作,引开他身边的徒弟,好抓拿唐僧。我要是早知道她有这么厉害的宝物,说什么也不会和她合作的。”
季桃抚着额头,说:“你当着我的面,说你和蝶妖串通好吃我师公……?”
可能想到还有求于人,白骨说:“我要是能出去,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打唐僧的主意了。我说,那个蝶妖为什么要变成你的样子?你们两个是旧相识?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季桃一头雾水,说:“这蝶妖曾在五百年前去五行山拜我师父为师,可我师父没收她。总不至于就为了这么点事情吧?”
白骨摇头道:“我怎么感觉她看你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你确定你只是抢了她的师父,而不是抢了她的男人?”
季桃嘴角一抽,说:“是我先拜师的,要说抢,也是她抢我的师父。不过,我的确是不知道她有这么厉害的宝物。如果她有这种宝物,为什么五百年前不抓了我?”
“是啊,那样的话,就不会连累到我了。”
季桃懒得理她,开始摸索起四周来。但很奇怪,季桃根本摸不到边,四周都是白雾,走来走去都只能回到一个地方。感觉到身上的法力全部消失后,连力气也开始被一点点蚕食了,季桃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坐了下去。
白骨说:“我刚刚已经摸过一圈了,这破东西到底是什么?还道祖留下来的宝物,她法力也就那样,怎么可能会有道祖留下来的东西?”
季桃也是毫无头绪,垂下头去。那边白骨开始抽泣起来:“我不就是想吃唐僧肉吗?妖怪吃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是被他那几个徒弟打死我也就认了,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派那只死蝶妖害我?”说着说着又道,“我活着的时候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好不容易肉身被虫蚁吃光后,时来运转,让大雨把我冲到了一块风水宝地,我才得以吸收日月精华,白骨为形,做了妖怪。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啊,就遇到这么个狡猾的蛾子!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把这只臭蛾子踩死!”
听她哭的烦人,季桃忍不住吼了一句:“别哭了!”
那白骨立刻委屈地看着她。季桃心烦意乱地道:“就你可怜!我才可怜!我好端端摘个桃子,让你串通蝶妖害了,现在那个蝶妖变成我,霸占我的师父,师公,师叔,我的一切!可能,可能我师父永远都认不出她不是我,我……我还没和师父取完真经,还没和他一起遨游四海八荒……我……”
两人正啜泣着呢,忽见那黑雾之中走来一人,这人走到宝珠之前,盯着季桃看了许久,说道:“好一个美人,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
季桃也注意到了他,这人穿着黑袍,整张脸都藏在黑袍之下,唯一露出外面的手也是黑黢黢的,他伸手点了点宝珠,说道:“美人儿,吾名黑山,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