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抬头去看中原中也。蔚蓝色的眸子暗沉沉的, 一点也不像是五年前那样美丽而有生机的蔚蓝色。



    居然有人敢抛弃她。



    有人触碰过她，进入过她，在她体内留下了某样东西。有人让她情难自禁, 有人让她哭过。光是想到其中一点，他就忍不住内心的情绪，这种情绪或许称之为嫉妒和愤怒。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太宰治只能看到在前方站着的，中原中也模模糊糊的身影。褚红色的头发也在昏暗的天幕下暗淡一片。



    忽的, 亮起来了，中原中也的身影在他眼里又清晰了起来。中原中也开了走廊上的灯。



    中原中也喜欢明亮，太宰治不喜欢光，中原中也总是会在床头放一盏台灯。



    太宰治突然想起, 他们负距离交流的时候，他喜欢黑暗, 喜欢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感觉, 但是中原中也总会去开一盏台灯。



    他曾经问过中原中也，为什么总是要开台灯。



    中原中也说, 她觉得他找不到她。



    现在他才明白中原中也那个时候的话的意思，他刚刚真的差点找不到她。



    太宰治轻轻叹了一口气, 捻起黏在额头上的头发, 去看中原中也。



    她今天穿的是黑底茶花纹的和服, 露出和服袖子的手腕又细又白。褚红色的头发被简单地扎在脑后，还有几缕头发落在胸前, 脸比五年前更成熟了, 也更漂亮。



    如果说五年前的中原中也是青涩的带有酸味的樱桃, 那么现在就是红色饱满甜蜜的樱桃。



    太宰治看的时间太久了, 中原中也脸色不耐。



    “不要一直看着我。”



    太宰治闻言, 偏了一下脑袋，然后又直直地看着中原中也。



    “你和谁结婚了？”



    蔓延在心底的，是无边的嫉妒。



    “不关你的事。”每和太宰治说一句话，中原中也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



    不能再看着太宰治，也不能再和太宰治说话，否则她会忍不住想打他，打他的话又会伤害雪奈。



    中原中也深呼一口气，转身就走。



    既然太宰治可以转移御主，那么其他人也可以转移御主。比如言峰绮礼。



    就算是和那个诡异的神父打交道，她也不想再和太宰治纠缠下去。



    中原中也走了，顺手也把走廊上的灯关了，太宰治的身边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来到了卧室，中原中也在中原雪奈身侧躺下来。褚红色的头发铺散在榻榻米上。



    中原雪奈已经睡熟了，褚红色的头发黏在额头上，白皙的脸蛋有些红，嘴角缀着细微的笑容。



    “雪奈……”中原中也把黏在中原雪奈额头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去，轻轻吻了一下中原雪奈的脸颊。



    看到雪奈，她就会想起太宰治。



    虽然雪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和太宰治很像，沉稳懂事，擅于观察人心，比一般的小孩子早熟很多。



    每次看到雪奈，她都是悲伤和喜悦交织。



    “……妈妈，蟹肉煮好了吗？”



    脸颊边有人轻轻触碰，中原雪奈睁开了眼睛，她本来就没深睡，不过是在闭目养神。



    睁开眼睛就看到妈妈躺在自己身边，中原雪奈拉着被子滚了一圈，滚到了中原中也的怀里，还顺便把中原中也罩在了被子里。



    中原雪奈搂住中原中也的脖子，在中原中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再等一下。”中原中也轻轻拍了一下中原雪奈的背部。



    雪奈看见太宰治就会哭。她害怕太宰治还在那里。也不想雪奈哭。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有屋外偶尔的虫鸣声。还有轻微的风声。



    按照往常的时候，卫宫士郎和间桐樱应该早就回来了，但是今天还没回来。大河也没来。



    “咚咚。”有谁敲响了门，与此同时，中原雪奈的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妈妈！我好害怕，那个人是不是又来了！”中原雪奈闭着眼睛埋在中原中也的胸口，泪水流出来，打湿了中原中也的胸前的衣服。



    “没事，妈妈出去处理一下。”中原中也忍住心里的怒气，掀开被子起身，打算出去。



    太宰治还来干什么。



    “妈妈，不要抛下我……”中原雪奈哭着，抱着中原中也的脖子。



    她害怕门外的那个人，但是更害怕妈妈离开她。



    “好。”中原中也安抚性地摸了一下中原雪奈的头，然后抱着中原雪奈，隔着纸窗和太宰治说话。



    屋内开了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洒在屋子里。



    太宰治在外面，拥抱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他的剪影印纸窗上，很单薄。



    太宰治坐在窗外，头微微垂下：“手给我，把你的手给我，我才能转移。”



    中原中也抱着中原雪奈半躺在榻榻米上。



    双方沉默良久。



    “妈妈，我不要把手给她。”中原雪奈抱着中原中也的脖子，小声地说。



    她觉得好害怕，似乎是只要把手给那个人，手就会消失。



    听到了中原雪奈的话，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



    他想不通，这个小女孩为什么那么害怕他，讨厌他。



    “好，那我们去教堂找那个教父。”毫无疑问的，中原中也答应了中原雪奈。



    太宰治的手扒在了纸窗上，声音有些急切。



    “中也，把手给我。不要去找言峰绮礼。他很危险。你不要去。”



    中原中也笑了：“他还能比你危险？”



    太宰治语塞，讲道理，言峰绮礼还真的玩不过他。



    有一只虫飞到走廊上，伸展躯体，太宰治猛地把手抵在纸窗上，动作有点大，虫受惊之后飞走了。



    “……把手给我。我不会骗你。”太宰治拉开纸窗的一条小缝，把手伸了进来。压在了中原中也的衣摆上。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了太宰治的衣服。



    中原中也伸手把衣摆从太宰治的手下扯出来，然后抱着中原雪奈后退半步，用手轻轻地拍着中原雪奈的背部。



    太宰治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哀求，就和五年前她在那间酒吧里听到的差不多。



    不对，今天蕴含的哀求，比五年前还要多一点。



    但是，她不会心软。



    安静极了，只有风声。



    太宰治一直把手放在纸窗的缝隙，他的手白皙而骨节分明，手腕处光洁无比，没有缝合的痕迹也没有红痕。



    手指微微弯曲，指甲薄而透明，手上的纹路在灯光下清晰无比。



    中原中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放在太宰治的手的一边。



    “只给你我的手。”



    紧接着，中原雪奈的手也伸了出去。



    “我要和妈妈一起。”中原雪奈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门外的那个人很可怕，她怎么能让妈妈独自面对。



    两只手伸了出来，放在地板上。



    一只纤细白皙，一只圆润。



    太宰治拿起了中原中也的手，他伸出其手指缓缓插入中原中也的指缝。



    是温热和细腻的触感。



    然后又拿起中原雪奈的手，把中原雪奈的手放在掌心。



    “不要摸！”中原中也想把手抽回来，但是被握地很紧。而且太宰治的动作越来肆无忌惮。



    “不要乱动，我在转移。”太宰治把唇挨近中原中也的手指，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吐息就黏上了中原中也的指尖。



    指尖微微泛红。就像是葡萄嫩红的末端。



    从粉色的指甲开始，掠过嫩粉色的指尖再到小巧的指节，一直到了纤细的手腕，太宰治一寸寸探索而去。



    他已经太久没有触碰到中原中也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温热，细腻，在他触碰后会发抖。



    痒意从指尖传递到心口，中原中也白皙的耳朵不禁泛红。



    太宰治的动作很轻，带着撩拨的意味。



    中原中也抱着中原雪奈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一字一顿：“不要摸。”



    “我没有摸，我在转移令咒。”太宰治把手指伸向中原中也的小臂。



    中原中也的小臂光洁莹白，轻轻用指甲划一下就会泛红，然后留下一道红痕。



    小臂似乎是比五年前圆润了一点，五年前他用手掌去量，拇指可以轻轻松松触碰到中指，但是现在，他需要用点劲才能让拇指触碰到中指。



    莹白的小臂被挤压，他放开后就泛起一片红。就像是白色的糯米团子被点上红色的樱桃酱。



    “你是不是胖了？”太宰治不经意地一问。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太宰治！你到底在干什么！”



    然后努力抽手。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一片红色的雪花令咒就转移到了中原中也的手背上。



    他这次没有阻止，反而是让中原中也轻轻松松地就把手臂抽回去。



    “我在转移令咒……你突然拿走，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太宰治满脸无辜。



    中原中也：“青花鱼你又在骗我！黏黏糊糊！”



    “我没有骗你，中也。或许你现在把手放回来会阻止更坏的事情发生。另外，雪奈的手可以不用了。”太宰治说着，把中原雪奈的手放了回去。



    “不准叫她的名字。”中原中也的声音沉了下来。



    “好。”太宰治立马就答应了，然后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臂，“因为你刚刚打断了我，为了防止一些更坏的事情的发生，可能需要久一点的时间。”



    中原雪奈一直没说话。



    她发现了，妈妈在和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才好像是活着的，那样的生机勃勃，光鲜亮丽，这是她五年来从未见过的样子。



    虽然如此，她还是讨厌眼前这个叫太宰治的人，他让妈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