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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农村新景象
    嘉陵江到了枯水期,江水涨得不凶,离公路有30多米。江水无声无息向东流去。车声隆隆,艰难向东行进。车内人声嘈杂。



    司机四十开外,穿着劳动布衣服,正大声讲革命形势。妇女们则在议论城市里看到的新鲜稀奇事情。



    路边的田里,生产队正组织人在种早稻。山上的地里,种得早的小麦已经干了。



    二十一岁的胡志强好奇地看着窗外,看着萧瑟的春景,看着忙碌的庄稼人,他圆嘟嘟的脸上没有一丝忧愁和焦虑。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景致都非常有趣,充满生活气息。



    对向有拉货的车过来,扬起一片黄色的灰尘,大家赶紧关车窗。



    关上车窗,天气闷热,各种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往鼻子里窜,有人受不了,要求把窗子打开。



    一个坐在过道边的大婶拍了拍胡志强的肩膀,说:“大侄子,能不能跟你换下坐位,我姑娘晕车。”



    胡志强说:“好的,阿姨。”



    胡志强迅速站起来,跟一个小姑娘换了坐位,坐到过道边的座位上。



    班车一路慢慢悠悠走着,到了村落比较集中的临时停靠点,路边有人招手了,才靠路边停车,上客或者下客。



    因为车次少,想搭车的人多,运力严重不足,所以客运班车尽最大承载力满足群众出行需求。



    这趟班车开出没多久,座位就坐满了乘客。再上车的,就往里挤,售票员大婶扯起嗓子喊叫:“往里走,往里走,挤一下,挤一下,老头,往里挤点嘛,你当是你家嗦?”



    “都屁股抵着屁股了,挤不动了得嘛!”包帕子的老头回应售票员大婶。



    “大长脸,往里往里,耳朵听不见蛮?”售票员大婶扯起嗓子喊叫:“背篼拿上车顶货架上去,听到没得,你这个婆娘,背篼给五分钱哈!”



    “一小个背篼,给啥子钱哦。”农村妇女不肯给钱。



    “给五分钱,不坐就下去。”售票员大婶坚持原则。



    司机也高声叫:“带背篼的必须要给钱哈,不给钱就下去。”



    “凭啥给钱呢?一个小背篼,又不重,人买票就得行了嘛。”坐车的人不满意了。



    “赶紧买票哦!”司机嚷嚷起来。



    “身高低于一米三的小孩,都能免票坐车,谁规定一个四五斤重的背篼要买票呢?”大长脸老人说。



    叫叫嚷嚷中,班车启动了。



    胡志强站起身子来,给长脸老人让座。班车过了几个村庄后,开始爬山,不再频繁的上下客。车上的人开始聊起来。



    一个戴黄布帽子的中年人说:“我们村去年的小白谷和台北8号稻谷长得好得很,人平分了100斤米。”



    “去年不光是谷子,包谷也好,不像前年,包谷得了勒包干,不满尖。”长脸老头说。



    司机说:“形势也越来越好啦,开革开放啦,马上就超英赶美了。”



    一个包帕子的大嫂说:“你们城市里没啥奔头,有钱也买不到米面,吃根葱都得用钱买,我们农村人穿得破点脏点,但粮食和菜自己地里种,想吃就煮,新新鲜鲜的,方便得很。”



    司机说:“可不是嘛,老人家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向你们农村人学习呢。”



    一个坐在驾驶员侧面引擎盖上的人说:“前几年,我们村来了5个知青,大队长指挥我们专门给他们盖了三间房子,打了灶,架了锅,工也没让他们天天出,粮食也没少分给他们,你猜他们都干啥?有天晚上他们竟然把大队长家的大黑狗勒死了炖吃了,怕人发现,把狗皮、内脏和啃过的狗骨头挖深坑埋了起来。”



    “那是怎么被人发现的呢?”有人好奇地问。



    “怎么发现的,嘴吃屁儿拉,谁发现得了?还不是他们几个知青内部发生矛盾,一个女知青向大队长揭发的。”



    “女知青没吃狗肉?”



    “吃了哇。”



    “吃了还好意思揭发?”



    “有啥不好意思的?她就勇敢地揭发了。”



    “后来怎么说?”



    “怎么说?大队长不好意思去说,让他老婆去说,他老婆找到知青,说,砍脑壳呢娃儿些,狗肉吃了蛮就算了,狗皮总得还给我蒙个草墩。知青们赶紧领着大队长老婆去挖狗皮。”



    “挖着没得?”



    “当然挖着了,挖出来狗皮黑色的狗毛都脱落了,臭气熏天!”



    班车终于爬完小高山,开始下坡了,公路两边绿树成荫,不时有喜鹊在路边的黄土地里跳来窜去。



    胡志强一路站着,脚开始发麻,他兴致勃勃地听着车上各色尔等的人在摆闲龙门阵,觉得非常新鲜。



    一个问另一个人:“你们小队去年分了多少粮食?”



    “分了一百二十斤米、三百五十斤包谷棒子,七十斤小麦,二十斤红苕。”



    “不错哦,分那么多米,我们小队交了公粮后人平才分了五十斤米,只够娃儿吃。”



    “听说河西乡大洼大队一个工日摊上了一块二毛八分钱?”



    “这是真的,我表妹就嫁在那个小队,她家5个劳动力,出的工多,工分也多,去年分得九百多块钱呢。”



    “我们小队去年受了点灾,粮食减产,家家都不够吃,今年二月间还组织群众到大洼大队借了一千斤苞谷子呢。”



    众人正闲聊着,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直平稳行驶的班车忽然向左一歪,巨大的惯性把胡志强甩到左边乘客身上,车上一时尖叫声四起。



    班车向左一头偏过去,然后不动了。乘客回过神来。司机停稳了车,伸出头看了看,回头冲车里说:“前轮胎爆胎了,要换轮胎,大家都下车。”



    大家失望地下车来,男人们转进公路旁的树林里小便,妇女们站在车旁边看着。



    司机在车上凶巴巴的,跟大伙格格不入,这会儿他不得不躺在泥地上支千斤顶,支好千斤顶,用力顶压了半天,汽车没顶起来,千斤顶倒是往泥里钻下去了。



    “支撑千斤顶的地儿软了,不得行。”长脸老汉一边说一边抱来一块平整的方块石头,司机重新支好千斤顶,顶压了二十多下,爆胎的左前轮胎就顶离地面了。



    司机找出套筒,套在前轮螺丝上,用力压,螺丝纹丝不动。长脸老汉上去帮忙,两人用力,闪了几下,螺丝仍然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