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山丘上躺满尸体,横七竖八没个整齐排列,仔细分辨衣物可分为两拨,一黑一灰,山丘下面血流成河,坑坑洼洼、纵横沟壑里都是浓稠血液。
白茶皱了皱眉,意识忽然不受控制的撞入其中一人身体里,与此同时,五种感官骤然与环境打通,血腥味扑鼻而入,浓雾腥臭,腐肉味道让她喉咙发硬。
入目的视野范围更大了,前方尘沙披天盖日,隐隐约约可见整整齐齐的部队,一身灰衣,手持青铜戟,在末日黄昏里发出青橘色光泽。
她脑袋疼痛起来,是恐惧,无边无际想要淹没她的恐惧,潮水一样过来,卷着她往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里去,力道非常大。
她的手脚开始动了,麻木笨拙、深一脚浅一脚。
一不小心她踩到敌方尸体的胳膊上,腐肉脱离黏在她肮脏不堪的鞋面上,森森的白骨支架在低下更多的白骨上。
“呕~~”白茶想弯腰尽情的呕吐,把鞋子脱下来扔到天涯海角去,她感觉胃在翻滚,头在炸裂,可她不能,身体还在一路往前,而仅仅是闭上双眼这样简单的动作,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她伤过人,动过人四肢,却从未杀过人,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
生命需要被敬畏!
电光石火间,白茶意识到点什么,这是战场,除战场以外,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一次性摧残毁灭掉数不胜数的生命!
心中轻喝:“剑来!”。
青铜戟转瞬消失,替换成一把烟白色利刃,她抽动了下眉梢,抬手往手臂刺去。
“嘶!”,额头青筋跳了跳,眼前场景如烟消散,意识刹那回归,白茶捂住胸口深吸两口深秋的冷气,强行制住心胸里翻滚不息的痛苦与压抑,那是战场上士兵的心理,此时还未从她心口消失。
她左手手臂在疼痛,割伤撕裂般的疼,视觉影像慢慢消失,她终于能看见现实。
月亮被乌云遮住,露出一点点银角,宝石一样莹润光洁。黑球抖动身躯,眼睛歪了歪,约莫在是诧异。然后它再次动了,操控铁球般身体奋勇向前横冲直撞,带着奉献一切筹码的疯狂。
“沙——”
白茶弹跳而起,黑球紧随其后。
“轰——”黑球撞击在草地上,土地登时凹陷一块,与石头撞击的火花往四周溅射。白茶再次跳跃,头也不回,她不敢去浪费注意力和精神力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轰轰轰!
地面涌现一个又一个的坑洼,类似于农民播种种子时挖的坑,他们会把种子种在坑里,等待一场雨水的浇灌与滋润,再等待他们生长开花结果。
“可恶,还穷追不舍了!”白茶曲腿弹跳,从挖掘机上跳到远处混凝土堆里,水泥和沙子钻进她颈脖、发林里,到处都是。
背后风声凌厉,她初初跳跃,黑球就已经砸在她落脚之地,登时,不算细腻的沙子与水泥跟雨水一样劈头盖脸砸向她。
“咳咳咳……傻逼!”白茶抹把脸,怒骂道。搞什么积极向上,社会主义价值观洗脑了是不是!今天金心瑶才通知,晚上她就窜过来,真是……傻叉到顶!
果不其然的摸了一手灰尘,她几乎能想象自己现在跟土狗无差别的狼狈样子。
风里,她扫见尼龙外套四散飞扬的灰尘,但她现在大汗淋漓,脊背说不上冷汗还是热汗!手一扬,把外套褪下,寻了个跳跃时机往后扔。
衣服精准无误盖在黑球上面,她瞄准机会脚点树枝借力转换方向,跳进一间窗户半开的房间里。
翻滚一周白茶右手撑地以稳住身形,倏地发觉屋内另有其人!抬头,撞进一双雾气沉沉的眼睛里,那人盘坐在床上,黑色卫衣,头戴着与卫衣一体的帽子,手指下垂,指尖银光闪闪。
她瞅着银针开口:“打手?”靖城偷袭她且用银针的她记得名字,太特殊了。
代号·打手点头,蔫蔫的看着没什么干劲,嘴角噙着不知是讥诮还是赞赏的笑容:“绿茶。”
笑什么笑,不知道那表情看起来很欠抽么?白茶站起来,捏着刀柄拍了拍裤腿:“你在这里多久了?”
“中午就到了。”嗓音同上次一样嘶哑。
白茶觉得这人可能被人灌过硫酸,原因是没人性、见死不救还是个暴力狂,大拇指往后面戳了戳:“你看见了吧?外面的东西。”
“看见了。”他抬了抬眼眸,点评道:“被追的有点狼狈啊,不过你跳跃而起与天空相互映衬的时候还是很美丽的。”
“是吗?那还真是谢谢夸奖。”白茶拍了拍脸,抖了抖衣服,砂砾簌簌往下掉,嗓子干燥,估计吸入不少灰尘:“你不是喜欢打架么?竟然没不顾一切冲出去。”
“我喜欢单打独斗。”他耸耸肩:“可惜被人捷足登先了,也是令人万分无奈。”
所以说她去的时候,这丫的预备上了?果然,积极向上这种词语在学习中诠释最为正确,白茶勾唇轻笑:“现在我脱离了,你可以上了欸。”
“我判断了一下,他身体强度超乎想象,依靠身体旋转把大理石磨成齑粉,光是接触面摩擦的动能就能轻轻松松把普通人弄得粉碎性骨折、血肉模糊,而那高温足以生火,可见不好下手。”
“没关系啊,越是危险的东西才越能激发汹涌磅礴的战意嘛,我看到你眼睛里沸腾燃烧的血液了,像火一样炽热红火,不去打一架怎么对得起蹲守的时间?而且不同于我们外编人员,这种东西不用刻意保命的吧。”白茶看着代号打手认真道。
“你都听谁说了什么?”代号·打手瞳孔微缩,黑瞳里掠过危险锐芒,嘴唇下撇着。
白茶风轻云淡:“哦,有人说你是疯子,我猜想疯子在于‘疯’字,多半是个不知恐惧不畏疼痛的魔鬼。”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觉得,即使我不说什么你也要去的,你眼睛里书写了意图,身上杀气凛冽啊。”
男人沉默稍时忽然起身,从床榻上越出窗户往下坠落。
身姿矫健,白茶想到了跳水运动员,除去花样动作,在跳水之时与代号打手的姿势极度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