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顾然然正站在花园里失神,刚要转身离开时,她突然停顿住脚步。
因为她瞧见林运拥着立心漫步走来,忍不住侧身躲进不甚显眼的角落里,贪婪地注视着林运的一举一动。
虽然她和林运没有多少交集,但不妨碍她对林运芳心暗许。
这该对谁动真情之事,没有人能拿捏得准,也没有人能抗拒得了。
任她机关算尽,亦是如此下场。
顾然然伫立在远处,自动过滤掉视野中多余的立心,她痴望着林运提笔写字的认真模样,随手从花团中折出一支鲜红的玫瑰。
这支玫瑰花在她的指尖转起时,晶莹的露珠从花瓣上落下,冷冰冰地划过她的手后,忽地令她惊醒过来。
因为她想起了林运的警告,他不许她靠近
那会她在夜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悄悄从看护病房里溜出去散步时,恰巧看见走在路灯下,不知要去往哪的林运。
当她满心欢喜,故作迷路的样子跑去寻求帮助后,却见林运仍视若无睹地继续前行。
于是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运的身后,柔柔笑着找话题聊。
哪知连三步都没有走到,她跟着的高大男人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声冷得掉渣的话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下次再见,有死无生”
顾然然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后,她挥手甩掉玫瑰花里的露珠。
当她垂眸嗅向玫瑰花时,佯装出沉醉其中的样子,目光却在不着痕迹地看向位于凉亭中的林运。
那男人生得极为好看,骨节分明的玉手拿着钢笔,动静间的举止美如传世画卷,然而比那卓绝相貌更撩拨的是存在感极强的冰山气质。
此刻林运虽知道是谁在偷看他,但他没有抬起头回望过去。
因为他觉得无关紧要。
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罢了。
若有闲情逸致,他更倾向看他的小心。
林运正如此想着的时候,余光瞥见立心支着下巴昏昏欲睡的模样,便伸出手去揽她入怀。
“困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太爷爷那边我来就好”
立心懒洋洋地抬起羽睫,眸里透着半清半迷,嘟囔道“我不”
林运倒也随她,抬起抱着她的手,摸了摸她鼓着气的脸颊后,便拥着她继续处理文件。
花园另一边,言芝手拿着北方基地新寄来的文件,刚从拐角走出来。
当言芝要往林运所在的方向走去时,突然止住脚步。
她斜倚在背光处,眼神在顾然然和林运之间来回盘旋,最终由平静化为嘲弄。
呵看来顾然然对她弟弟,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言芝看了一会后颇感无趣,便迈步径直朝顾然然走去,随即站定在顾然然的身后。
顾然然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好似没发现她身后有人靠近一般,仍是一副被手中玫瑰所惑的沉醉样子。
言芝心中冷笑,嘴上也是如此笑着“你看再多又能怎样”
“样样皆不如她,哦不对,她没有你来得狠,可她不需要做什么,仅仅只是静静地睡在那,他就已经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顾然然什么话都没有说,恍若未闻般,静静地立着身。
言芝又道“我劝你自重些,别把你的陋习用在他的身上,还有,彼岸城永不欢迎你”
顾然然垂下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狠戾,抬起羽睫时已无波无澜,甚至弯起眉眼,泛着淡淡的笑意。
对于言芝那莫名其妙的指责,她故作懵懂地转过身去,直接打断言芝的话音。
“言姐姐在说什么呀然然不明白呢”
言芝随口回道“你当真不明白”
顾然然抬起手中拿着的玫瑰,转而递给言芝,柔声道“然然只是在看玫瑰哦,总觉得这玫瑰能在末世中生存,还能开得如此艳丽,生命力之顽强令然然敬佩,言姐”
言芝笑着听了一会后,不屑地摆了摆手,出声打断顾然然的狡辩。
“我懒得跟你掰,虽然你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但这手下的用力,已经在不经意间出卖了你呢”
顾然然瞥见言芝眼中毫不掩饰的讽刺,便不再伪装自己。
她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中的玫瑰,任由那玫瑰落在地上。
随后她抬起高跟鞋覆上,狠狠地辗转碾压着。
“言芝,暗话不点破,凡事留余地,才能相安无事,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言芝抿唇不语,直勾勾地盯着顾然然的双眸。
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睛里,不似面对他人时的温柔,反而处处透着瘆人的凉意,眼底深处更是薄凉至极。
“可笑,你拿你腹中胎儿算计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会相安无事呢”
顾然然轻蔑地勾起嘴角,冷笑道“呵算计难不成你真想和我共侍一夫”
言芝被顾然然的口无遮拦吓了一大跳,她跟看神经病似的看向顾然然,鄙夷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来她的主动退出,在顾然然的眼里,估计是欲擒故纵吧。
果不其然,她看到顾然然掩唇轻笑着,脸上端的是人畜无害的温柔面容,说出的话却大相庭径。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呢”
“言芝啊言芝,你隐瞒身份接近立城,一开始就不好好地待在你的彼岸城做大小姐,你觉得你要脸吗”
这算不算是恶人先告状呢
言芝没有计较,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男未婚女未嫁,你水性杨花之前,就不许别人争取自己想要的么”
顾然然张开口正要接话的时候,言芝又道“立城还在读书时,我们就相识了,但碍于我的真实身份,他与我难以更进一步”
“当我正要脱离之际,你却主动送上了床,而我又被琐事绊住”
话音一顿,言芝抬起手搭在顾然然的肩上,笑得意味深长道“我该夸你时机把握得真好么”
顾然然侧身避开,她见此也不恼,嗤笑道“立心带你去的聚会是我朋友为我办的接风宴,没成想竟给你钻了空子”
似是对往事的气愤,言芝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那帮蠢货想帮我开荤,挨个找立城敬酒,岂料我当晚还未到,就被秘密召回了彼岸城”
“若非有如此差错,我想我和他的孩子,都可以叫你一声阿姨了吧”
那阿姨两字被言芝念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然然听得掩面娇笑“都说女人最懂女人,这话果然不假,不过又能如何呢”
顾然然看似十分坦然地承认了以前做过的事,其实话里话外还是含糊其辞地留有一手。
以便自己日后能有周旋的余地,也让言芝没有真正的把柄,去追究她的所作所为。
顾然然和颜悦色的笑容不过片刻,转而逐渐变冷。
“你当众谋害立家子嗣,即便立城能容你,立老爷子的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挑衅的话刚说完,顾然然面上的冷意消退,又恢复到了往日里无害且温柔的笑容。
“立老先生在立家积威已久,为人又颇讲道义,岂能容立家未来的少夫人心术不正,那么你该如何越过立老爷子在立家站稳脚跟,而不被底下人戳着脊梁骨呢”
言芝单挑起眉,淡漠道“这就是你拿腹中孩儿打下的算盘”
顾然然笑着摇了摇头,余光瞟见立城出现时,她故作惊惧的委屈模样,手捂着心口往后退了几步远,以便立城能看到她精湛的演技。
“言姐姐这话令然然好难过,那可是城哥哥和然然的孩子啊”
“那孩子再不讨言姐姐的喜欢,也是无辜的啊,言姐姐怎能下此毒手”
“然然失去孩子已经很难过了,言姐姐为什么还要如此恶意猜测然然”
言芝在焰城的时候,没少收到顾然然抛来的大锅,话里话外都吃了不少亏。
此刻她一看顾然然不同于之前,还透着锋芒的样子,便知立城应该正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某个位置吧。
既然顾然然还爱演,那么她不捧场怎么行
言芝连头都不回一个,她突然迈步走近顾然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言芝飞快地抬起手,朝顾然然的脸甩了一巴掌,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该恶意猜测你,我还是直接打你会比较好一些”
“这样你才有理由去哭,你觉得呢”
面对顾然然恍若要吃人的眼神,她整理了下手中散乱的文件,满不在意地看向顾然然,语速快如连珠炮一样。
“容我先问个话,立城现在是不是快到我的身后呢”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
“哦我知道了你不说话,是不是我的手劲不够,没把你打得情绪上来”
“既然如此,那我再成全你,不然你哪能哭得情深意切呢”
话落不过一秒,言芝立马又抬起手,猛地甩向顾然然另一边完好无损的侧脸,直把两边打得左右均匀了许多。
顾然然本能地抬起手,捂住自己被煽得滚烫的脸颊,她委屈至极而垂下的眸光中,虽泫然欲泣,但暗藏凶狠。
因为言芝说得没错。
立城确实是快到言芝的身后,她已经吃过亏,不可能白吃亏
当她哭得梨花带雨地抬起头,看向迎面而来的立城,正要开始强行揽错时,她发现立城视若无睹地越过她,去追和她擦肩而过的言芝。
这立城知不知道他的举动,简直是在堂而皇之地打她的脸
顾然然哪能忍
当即她伸出手去拉着立城的时候,直接被他不耐烦地甩开
措不及防之下,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时,想诉苦的话如鲠在喉。
那一瞬间,她愣愣地看着立城逐渐走远的背影,感觉到有什么已经变得无法掌控,可她说不清楚又道不明。
当她扭着僵硬的脖子,转头看向林运想祈求安慰时,却见他眉眼温软地拥着立心,好似在向立老爷子保证着什么的深情样子。
顾然然忍不住弓着身,抬起手狠狠地攥紧胸前的衣服,她感觉自己的心疼得快要撕裂开来
正疼得浑浑噩噩间,顾然然恍惚听到刘悦的声音,轻轻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喂,你还好吧”
那声音离得近,惊得顾然然瞬间清醒过来
顾然然看向蹲在她的身旁,正拍着她后背的刘悦,皱眉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过来”
这蠢货懂不懂什么叫明哲保身和伺机而动
难得好心过来看看情况的刘悦,莫名其妙地挨顾然然的训,生性傲慢的她哪能受得了
当她不满地推开顾然然时,却听得一声低语入耳“骂我”
刘悦眼珠微转,她抱臂站起身,故作一贯的冷傲模样,冷声哼道“既然还有气,那就别装死,免得弄脏了纷争的宝地”
顾然然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时,佯装羞愤的神色,什么话都没有说,目送着刘悦和她分道扬镳。
随即她起身离开,沉默地走到立博闻和立城返程的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