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这一路他也累了,昏然睡去。直到天亮才被吵醒,将破斗笠拿起来戴在头上,看见有人提着水桶,拿着铁锨下了河堤,往稀软的河床中走去。那些人用铁锨将河泥挖起来,直到挖出一个深深的坑来,再看河床上,已经有大大小小很多个这样的坑。挖好了坑,站在旁边等一会儿,又拿起瓢来去坑里舀,不一会儿就舀出来大半桶水,提着走了。
这些人是在取水,这河床水流多年,淤泥河沙很深,照这样,他们还能多活上很多天,想困毙,还真是不易。
他又转到王宫门外,观察进出的人。出来的人少,进去的人多,有穿着北夷官服的,也有来送菜,送柴的,看来王宫中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街上不时也有叫花子走过,祁循看看他们,又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褐色布衣,满腿泥巴,除了身上没有他们的味道,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再看街边,摆了一排水桶,有人有气无力地叫卖着:“卖水卖水,十两白银一桶”。
十两银子,在平时够买一头羊了,买粮食也够一家人吃上十天半月的,如今只够买一桶水。那些去河中挖泥取水的人,原来不是自己喝的,是拿来这里卖高价。
历来都是物以稀为贵,如今这都城中最稀缺的就是水!不知道王宫中的人还能不能喝到水。
十两银子一桶水,来买的人并不多,卖水的人自己也是饥渴交加,一个个瘫坐在地上。祁循来到那一排水桶前面,探头看看桶中浑浊的水。见有人上前,卖水的人个个都瞪大眼睛,刚想招呼,见来的是个穿得比他们还破的花子,又都颓然坐了下去,都懒得花力气去驱赶他。
祁循寻了个空位坐下来,不过他没有水桶,坐得也比那些人挺直。纵然是饥渴交加,也抵挡不住好奇心的力量,终于有人开口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祁循不答,拣个树枝在面前的地上写下“取水之法”四个大字。在这里卖水的都是粗鄙之人,都不识字,有人问:“这写的什么?”
“取水之法,你们卖水,我卖的是取水之法”,祁循能听懂北夷人说话,但是他不会说,如果硬学,倒显得假了,更易被人看出破绽。所以他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是边境客商,客商,见多识广,认字,有口音,都合情合理。
来买水的都是城中富户,看有人在卖取水之法,都觉得新鲜,过来打听是何取水之法,祁循的要价是黄金百两,要先付金子才能告之。放眼整个都城,能拿出黄金百两的寥寥无几,一般富户都没有,除了几个王庭中的高级官员,就只有王宫能拿得出了。
街上有人卖取水之法的事,很快传开,有官员将此事传入了王宫,禀报给了戎景。戎景听说卖取水之法的是个边境客商,不但没有生疑,反而更相信了。他早听说过南方的打井取水之法,他们北夷人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都不会打井。若能打井取水,那何惧戎昊在外面围城!
“将那人带进王宫来”
就这样,祁循堂堂正正被带进了王宫。一路上,他暗中观察地形,与戎昊讲的都一一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