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梯队的士兵们昂首阔步跟着装甲车进入城市,行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时,许多士兵的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路走来,看着临街玻璃橱窗内摆放着各色商品的店铺,井井有条停放在路边的自动车辆,点缀在步行道上的城市绿化带,还有道路两旁的路灯与监控探头,让不少士兵触景生情深受感触,除了街上人烟稀少显得有些冷清,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现代化街景让很多人甚至都产生了恍若隔世的错觉。
曾几何时,他们也生活在这样的城市中,第一梯队不,可以说现存的绝大部分反抗军,在二十多年前都只是个普通人,都是为了生计四处奔波过着千篇一律生活的普通市民,那时的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衣食无忧的日常,抱怨着生活的平淡和无趣,只有在繁华生活的茶余饭后,听闻到了报纸或广播上关于饥荒与战争的新闻,才会将其作为谈资感慨地谈论着那些离他们遥不可及的战火和饥饿。
那时过着体面生活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朝不保夕的这一天,想不到会在饥寒交迫的夜里恐惧地祈祷着这场噩梦快点结束,想不到他们必须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穴中终日与坍塌和地陷为伴,想不到自己为了活下去,必须把大脑放进营养液中,将自己改造成一个冷冰冰的合金骸骨,从此失去了疼痛与各类感觉,也无法再体会到任何活着的实感。
而他们最想不到的是当他们在为了所有人的自由与人权顽强斗争时,他们的敌人,需要被他们拯救的人,居然过着他们日以继夜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些被圈养起来的牛羊理所当然地住在温暖舒适的房间中,有着无人机的保护和监控,每天过着衣食无忧的物质生活,芯片植入者出卖了自己的人权和思想,换来了这样安逸的生活。
而他们这些为了自由而战的反抗军们,永远只能像个老鼠一样活在阴冷潮湿的地穴里,时刻都要警惕无人机的搜索和天基武器的打击,甚至连有血有肉地活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然而,这些牛羊所享受的东西,所享受的生活,本来应该是属于他们反抗军的东西
凭什么我们就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凭什么我们就得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他们又凭什么享受着本该属于我们的生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现存的反抗军中绝大部分都曾经只是个平民,而铁华团更是吸纳了不少其他势力战斗部队的士兵,这些士兵中很多人都没有什么崇高的思想觉悟,没有坚如钢铁的意志和信念,哪怕因为海德之乱而走到一起边打边逃反抗了二十来年,也没能让他们获得这些品质。而现在两者之间强烈的反差更是对他们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许多人的内心已经埋下了变质的种子,每个人都沉默着,他们都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憋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火焰,熊熊燃烧蚕食着他们的理智,更是给这些一个个徒具人形眼冒红光的合金骸骨,增添了些许肃杀之气。
很快,掠夺和散播混乱的行为就出现在几个分散开来独自行动,同时也是组织纪律最差的小队中。
最初几声零星的枪响打破了街道上的寂静,有几个士兵按捺不住心中的无名火贸然开枪,打碎了临街商铺的玻璃橱窗,但这像一个导火索,很快个人心中的情绪便蔓延到小队中所有人身上,为了宣泄心火的士兵们纷纷效仿,开始肆意向街道上随机放着枪,他们冲入店铺中砸碎打烂他们看到的一切东西,用冲锋枪扫射,用拳脚砸碎,然后将店铺中因为暴行而瑟瑟发抖的店长店员拖上大街实施殴打,最后把他们倒挂在路灯上示众。
“妈的都给我把这些店铺毁掉这些畜生不配拥有这种生活”
混乱之中,这个队伍的小队长右半个身体、面庞都披上了仿生皮肤和人工肌肉,只有左半边身子还是光秃秃合金骸骨的双面人,一脚踢飞了脚边奄奄一息的芯片植入者,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冲锋枪向天空打出了一梭子子弹,发出狂妄的大笑“兄弟们,尽情行使自己的权力好好改造这些脊梁骨都被打断,不敢奋起反抗的软脚虾们在这些软脚虾被改造矫正之前,他们不配过这样的生活”
“带走这些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拿不走的宁愿毁掉也不能留给敌人这将会是一场神圣的掠夺你们将会被永远铭记”
“今天,我们将从压迫者手中夺回我们的家园夺回我们的一切”
嘭
剧烈的爆炸从店铺中爆发,烟尘、碎石、爆炸所产生的气浪一股脑从门窗中喷出,硝烟与焦臭味开始在街道上弥漫,面对受制于脑机芯片无法反抗的平民们,手握暴力优势的士兵们在不断施暴中逐渐露出暴虐、残酷的那一面,他们用机枪打穿混凝土建筑,将手雷和燃烧弹扔入店铺和居民楼中,看着从建筑中爆出的火光,他们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发出平淡、没有声调起伏的哈哈大笑。
年轻的母亲抱着哭泣的女儿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她恐惧无助地不断联络拟人管家和西比拉寻求帮助,一次又一次向巴别塔发出求援,但所有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绝望之中外面的士兵已经破开了家中大门,带着残忍意味的笑容走向了母女俩。
被燃烧弹所引发的火势点燃了整座大楼,逃生通道已经被火焰所笼罩无处可逃的中年人,不得不爬上窗口从十几层楼的高度跳下,哪怕他进行过机械化改造摔在地上也奄奄一息。
试图通过沟通和交谈来解决问题的新生代年轻人,被一通毒打拆掉了手脚的义肢后挂在了路灯上,和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一起挂成了一排。
不是没有人试过站出来反抗这种暴行,但任何反抗都无济于事。
因为脑机芯片锁死了所有暴力冲动的行为,作为一套独立系统,就算西比拉不存在脑机芯片仍然能发挥出功效,所以一旦发现类似的行为倾向,马上就会释放极乐化合物,使其陷入至上的快感中,从而打断和消除暴力行为。
然后这些士兵就找到了新的玩具,他们开始用暴力和恐吓逼迫这些平民反抗,看着这些人因极乐化合物而陷入快感状态,在化合物的效果褪去后,立即进行更加暴虐的施虐,逼迫他们再次升起反抗和暴力的冲动
这些肆虐的士兵将他们所在之处都化为了地狱,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焦土。
巴别塔,七十七层。
原本用来召集各部部长进行任务布置的会议室,此时已经被改造成了紧急指挥部,此前各部部长已经按照计划好的紧急预案将任务分布下去,内政系统开始超负荷运转,所有人员开始按照流程实行预案,向民众及时公布情况信息,保障后勤运输的顺畅,号召民众暂停工作回到家中等待西比拉恢复,遇见紧急情况可以像巴别塔发送求助信息等等
局势本来已经在预案的顺利实施、运转下逐渐稳定,然而突如其来的反抗军入侵,却彻底打乱了他们的一系列举措。
此刻紧急指挥部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什么城南区出现大量居民求助信号”
“野蛮的反抗军正在城市内四处破坏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遏制住局势恶化吗”
“手动重启无人机的进度呢”
“现在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控制无人机”
“刚刚侦测到城外又有一批部队抵达卫星观测发现还有更多的部队正在赶来他们是瞄准了西比拉出现故障的时候攻击我们的”
“可恶那些该死的反抗军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现海德呢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去哪了”
“海德离开前说他查看西比拉的具体状况了,只有他这个制造者才能修好西比拉”
“这都几个小时了还没修好吗”
“刚刚传回消息,通过卫星侦测发现我们数条入城的后勤路线被反抗军给破坏了”
紧急指挥部内实在太过混乱、嘈杂,人与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各说各的,以至于他们都需要通过咆哮才能维持正常交流,城市内频频传来的噩耗正在不断挑战着他们的神经,越发紧急和恶化的局势正在影响干扰他们的正常判断。
各部部长虽然自己领域中的优秀人才,但他们既不懂打仗,预设的应急预案中也从来没有过“反抗军来了该怎么办”这一项。
这一刻,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或许已经被逐渐逼到了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