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轮廓被隐藏在黑夜与雨幕之后,仿佛化为了朦胧而又虚幻的存在,仅留有一点灯光在暴雨中漂泊摇曳,就像即将被外面这狂风暴雨,惊涛骇浪所吞没的一叶扁舟。
不计其数的鬼怪被放了出来,在第七条怪谈的规则限制下,它们在暴雨中对亡命狂奔的两人围追堵截,双方一前一后,在偌大校园中上演着一场惊险刺激的生死时速。
室外,狂风暴雨,群魔乱舞。而室内,却温暖如春,宁静祥和。
“使用深潜座舱潜入阿赖耶识网络中,将留存在集体无意识之海中的备份记录复制出来,然后粘贴到影怪身上,再在大众中悄然传播怪谈,通过具备特定指向的印象认知,把影怪用怪谈束缚,让其成为怪谈中的一部分”
白洁坐在办公室中,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目光却灼灼盯着对面的黑袍女子,表情越发疑惑“如果说你们是想通过这场实验获得什么成果,也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吧暗地里悄悄实验就好了。可你要是说想掀起什么风浪,学校里这些怪谈的力量有多少你也不是不清楚你费了这么大劲,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同样手里也捧着杯奶茶的黑袍女子浅浅啜了口奶茶,笑得恬静而淡然“没什么,只不过是为了治愈一个疾病而已。”
“治愈疾病”得到这样的回应,白洁脸上顿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可不止是好奇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更是在好奇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她好歹也与这位自称为肃正委员会效力的女人共事了好几个月,可期间不管她怎么打听这方面的事情对方都保持守口如瓶,又或是根本闭口不谈的态度,然而现在对方却破天荒松了口,由不得她不心生好奇,“你有病吗”
王曦被她这鬼才提问噎了一下,喝下去的奶茶都呛到了气管里,身子连连抖动好一会才平复“我没病我做的这些,只不过是为了治愈被人心中的病而已。”
“你参与了整整三期的实验,现在也应该对阿赖耶识网络,以及深潜座舱的效果有所了解了吧”
白洁噢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道“不就是能通过下潜的方式,让表意识维持自我潜入到集体无意识之海,然后在其他个体的体内上浮吗有点像是夺舍的感觉”她这么回答着,然后又像想到什么般面露惊恐,双手捂胸大叫起来“卧槽你该不会是想要寄生在别人心里吧听起来就好恶心啊”
“你想哪去了”王曦额角跳了跳,“你说的这只是阿赖耶识网络的额外运用而已,这项技术的真正效果,应该是能潜到集体无意识之海这件事情本身。”
“啊”
“集体无意识之海,是堆彻古往今来所有灵长类知识、记忆、情感、人格资料的场所,是个体表意识在消失后的最终归处,那里可以说是一个装满了无价之宝的宝库,也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废弃物巨大的垃圾场,而且它还承担着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它是一切意识的起源,无论是个体潜意识,还是个体表意识,一切都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流出”
“那和治病有什么关系呢”白洁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然而王曦淡淡说出了让白洁匪夷所思的话“因为在我手里,用阿赖耶识网络和深潜座舱潜入集体无意识之海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对他人内心施加影响,种下暗示和念头,治疗他人的心理创伤。”
她的目光越过了面前这个高中辍学的少女,望向窗外滂沱大雨,思绪也渐渐飘远,深陷往昔的回忆之中她曾经是一个医生,一个曾经尝试拯救他人内心的心理医生。
在许多年以前,那个时候人们观念尚且还不像今天这么开明,天朝很多人都对所谓的“心理健康”并不怎么上心,哪怕是对待下一代表现出的心理疾病症状,他们也大多抱着小孩这样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这样的心理,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存在心理疾病。因为他们把心理疾病、精神病和神经病当成洪水猛兽一样恐惧,而且认为只要得了心理疾病,就跟精神病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当然这个状况在十几二十年后的今天也差不多,直到今天也还有很多人分不清楚精神病、心理疾病以及神经病的区别,直到今天还是有人不肯承认自己有心理疾病而讳疾忌医,认为小孩只是在耍小脾气,只不过很多人已经开始重视起心理健康,愿意为此去医院,愿意把它当成一种普通的疾病来看待了。
而王曦,则在这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见过了无数的悲剧。
她见过在父母双亲打压式教育下成长起来的自卑少女,女孩低着头磕磕绊绊说着自己的情况,陪同的父母还在一旁骂她真是没用。
她见过身心俱疲的白领在诊疗室中崩溃大哭,说着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见过因为孩子跳楼身亡而跑来心理咨询的母亲,在诊疗室中,那个中年妇女泣不成声地诉说着自己“只是”打了孩子两巴掌,他为什么就跳楼自杀了。
她也见过被抑郁所困扰的患者情况一天天变好,结果却因为家属的不理解而放弃治疗,从此她再也没见过那个患者。
这些患者中有的人被治好了,痊愈了,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而有些人,永远都要与心理疾病与创伤做着斗争。
而这些也只是她看到的罢了,那些她没看到的悲剧呢
只有在行医以后,才会切身感觉到个人实在太过渺小和脆弱了,别说拯救千万人了,有时候王曦甚至连眼前的一个轻生者,都救不回来。
而这一切,全部停止在她被告知集体无意识之海存在的那天,那一天,她舍弃了原本心理医生的道路,接受委员会的邀请投身到了集体无意识的研究中,并且在委员会投入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的辅助下,阿赖耶识网络与深潜座舱开发成功。
但还不够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还不够
她在委员会回收这台机器前,拿阿赖耶识网络为所有人治病,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按照委员会要求开发阿赖耶识网络时定下的目标。
看着王曦沉默不语,白洁也在心里暗暗嘀咕起来“突然跟我讲这些东西,这女的该不会是目的达到,准备杀我灭口,所以在动手前先想让我死个明白吧”
其实这也是她的社会阅历和处世经验太少的缘故,才会如此好奇地追问打听。初入超凡的她看什么都觉得好奇,什么都想知道,而且掌握了能任意修改现实的灵能力后,多少也让她心态有些膨胀,觉得自己有自保的资本,须不知,像她这样的人在超凡界里知道的秘密越少才是越安全的事情。
因为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超凡者,如果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悄无声息抹去存在了。
别看当今之世五大超凡势力镇压了超凡界,给原本动荡混乱的超凡界带来了秩序,但那也只是相对于过去没有约束、没有规矩的超凡界而言,实际上有些超凡势力在背地里搞得骚东西可一点都不少,让一个超凡者消失还是做得到的,顶多最后要推出几个替死鬼而已。
不过幸运的是她只猜对了一半,王曦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了,但现在说这些也并不是要杀她灭口,让她死个明白。
她只是希望有个人能见证到最后,无论结局如何,无论她的挣扎如何,故事总该有个结局。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下潜了希望外面的怪谈杀手也不要让我失望”
“也就是说你早就发现第七个怪谈是陷阱,只要触发六个怪谈就不可避免会缠上只是你怎么知道的啊,请注意,前方有鬼怪来袭,右转。”
“当然是我用话术说服这些鬼怪告诉我的”吴铭轻笑一声,抱着赵姒妲猛地扭转身子调转方向,一个急转弯避开了突然从面前出现的妖魔鬼怪们,向着另一条没有鬼怪围追堵截的方向跑去,身后的两股鬼怪也在相互碰撞后成功合流,继续对着吴铭两人穷追不舍。
赵姒妲虽然不能战斗行动也只能靠吴铭,但她能用在偌大的校园中计算出不被鬼怪们堵上的安全路径,两人在默契的配合下,带着目的地在校园内兜着圈子,引来一波又一波鬼怪跟在他们身后,然后终于无处可逃,所有逃离路径都被蜂拥而至的鬼怪所堵死。
“管理者,观测到前方有大量鬼怪袭来,我们被包围了。”
“所有的鬼怪都在这里了吧”吴铭看着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鬼怪问道。
赵姒妲眨了眨眼“至少校园内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在这里了,目的应该达到了。”
“那感情好,我们不逃了,我今天就要当一个怪谈杀手”
看着周围鬼哭狼嚎变得越来越庞大的鬼怪队伍,看到前方地平线处隐隐出现的鬼怪浪潮,吴铭没有丝毫惊慌,一手挽住赵姒妲,腾出另一只手来捏碎了一张蓝色卡牌。
“人格面具苏尔特尔。”
顶天立地的火焰巨人在吴铭身后浮现,他通体赤红身披审判烈焰构成的披风,全身都笼罩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幽深的眼眶中也隐藏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手中握着一柄如同正午太阳一般耀眼的细长事物,刚一具现出身躯,这个下着暴雨的深夜空间头一次迎来了白昼。
面对那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场面,源自于神话传说中的苏尔特尔,他发出一声高昂悠长的吼叫,仿佛吹响了终结的号角般,挥舞起手中仿佛由无数光带所构成的“剑”。
那是北欧传说中在诸神黄昏的最后点燃了世界树,焚尽九大王国的审判之剑,将一切都化为乌有的审判之剑,在此刻,再次绽放出终结神代的光辉。
那是,魔剑雷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