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
“云栀,此去怕是要数年,你……”
“我等你,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云栀,回来后我就奏请去封地,到那时,我们便成亲。”
“好。”
云栀站在殿门前,望着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满着期待,她没想那么多,她只以为相逢之时,便是她嫁他之期。殊不知,这一别,便是永别。
一年,两年,三年……
听到宫人说宁王战死沙场时,云栀怔了怔,笑着对自己道:“不可能,他会回来的。”
眼中却有清泪滑落,浸湿脸庞。
云栀就这么守在明绝宫,有新的贵人入住时,她就制造幻觉恐吓他们离开,渐渐地,明绝宫就被传为凶殿,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一拨拨宫人离开,一树树花丛枯萎。
原本奢华明亮的宫殿在岁月更替中被洗去繁华的色彩,变得破败、荒芜。
有那么一天下起了绵绵细雨,多年未见生人的明绝宫迎来了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撑着一把水墨伞,握着伞柄的手露出一节雪白纤细的皓腕,气质清冷,声如天籁:“守着回不来的人,是在折磨自己吗?”
云栀倚在亭前,音线冰冷:“与你何干。”
“受人所托,来送你一程。”
云栀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要干什么?!”
女子微抬纸伞,寂静的黑眸与云栀对视:“你违背生死伦理,冥府不收你,人间不容你,你无法转世,而他不得不转世。”
“他……他在哪儿?!”
女子并未回答云栀的问题,她继续说道:“我欠他一个因果,如今是该还的时候,冒犯之处,见谅。”
云栀眸间闪过凶狠,她冲向女子,十指弯曲,指甲尖锐,但却突然被无形的屏障拦住。
“告诉我,他在哪儿!”云栀留下血红的眼泪,周遭的气息随着她的哭泣变得阴暗而压抑。
女子却丝毫不为云栀癫狂凄惨的模样所动,她平静地问:“你是选择死、还是选择忘记。”
云栀渐渐安静下来:“是他让你来的吗?”
“是。”
“你口中的死,指的是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世间,对吧?”
“对。”
“他转世后再也看不见我了吧。”说到这里,云栀的声音开始颤抖,她哽咽着,“忘记的总会有想起的一天,既然如此,倒不如……彻底解脱!”
女子静了几秒,她突然叹了口气:“但他的选择,是忘记。”
“轰隆隆——”
惊雷巨响,女子撑着伞,踏着淅沥的雨声,身影渐渐消失在这座巍峨的皇城,随着她的远去,空气中飘来一声轻轻的喃语——
“故乡遥,归途殊,此去无期,不若相忘……”
*
冥府,奈何桥。
“你在看什么?”
越然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来人,诧异道:“沧漓?你怎会在此处?”
“来还你的因果。”
当初昌宪一战,越然救过越晟轩的性命,沧漓因此许他一个承诺。
“你既不肯走,想必还有心愿未了,我此番来,便是帮你了却心愿。”
越然垂眸:“她如今怎么样?”
“驱赶了明绝宫的所有人,守着那处空殿,等着你回去。”
“我……还能回去吗?”
“不能,你若执意待在这儿不肯走,过不了多久,阴差便会强制令你转世。”
越然苦笑:“那边拜托你让她解脱吧,别再等我了。”
“死或忘记,都是解脱。”
越然的目光变得恍惚,后又释然,他笑了:“忘记了……也好。”
*
脸上一片凉意,云栀睁开眼,望见四处的荒芜时,皱了皱眉,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踏出宫殿,回眸看向头顶上若隐若现的明绝宫三字,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叫嚣着不要走,要等他。
等谁呢?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云栀悠悠地叹了口气,重新走进宫殿之内,反正她现下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
然而在每一次她看腻了这里一层不变的色彩,想要离开时,总会有一个声音拦住她的脚步,告诉她不能离开,是以每一次她都留了下来。
于是这么一待,便是六百年。
沧海变迁,我只想你。
碧落黄泉,我只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