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不敢看他。
殷茴别过头:“好,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成全。”
唐清笑了,他贪恋地看着殷茴发髻上的银色花饰,他记得,这是他重遇她后不久送给她的。
“阿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停留世间只是因为心愿未了,如今了却,已该离去。”
殷茴握紧拳,一字一句地说:“我明白,能再见你一面已是庆幸,我不会再……强求。”
唐清伸手,停在离殷茴脸颊不足半寸的距离,因为他知道她碰不到她,只能用这种方式亲近她。
殷茴转过头,恰好看见了他如墨眼眸中的不悔深情。
她艰难地开口:“唐清,你还喜欢我吗?”
她很害怕,做了这么多错事的自己已经面目全非,她好怕他不再喜欢她。
可是那个以君子风仪闻名于世的男子啊,那个眼睛里揉不得一丝沙子的男子啊,一字一句地回答她。
“阿茴,沧海桑田,我心不移。”
眼泪又是不可控制地涌出眼眶,泪眼迷离中,她亲眼看着面前的男子的身影一点点变淡,最后消散。
她止不住地痛哭出声,每一声哭泣,都压抑沉重,闻者悲伤。
门外的傅晚瑜也听见了,在殷茴痛苦的哭泣声传来的同一刻,她听见了缥缈如幻觉的一声低语:“傅姑娘,多谢。”
傅晚瑜知道,唐清走了,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转世投胎。
只留与她一门之隔的女子在原地悲戚难抑,痛哭不止。
过了很久,就到日暮时分,夕阳西落,身后的门才轻轻打开。
“吱呀”一声,待傅晚瑜转过身,看见的殷茴神色如常,看不见一丝异样。
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她周身的气息宁和了不少,初见时令人不由胆寒的戾气已经悄然散去。
这就是爱情独特的地方,能因爱成魔,也能被爱救赎。
殷茴开口说:“我会放那些人离开,你也走吧,往东边走,就是大门。”
傅晚瑜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犹豫着问:“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殷茴闻言,突然低眸笑了:“仗剑走天涯,做他最初希望我做的事。”
她现在才明白,唐清为她而牺牲自己的目的,就是还她自由,让她无拘无束地活下去。
在他们小的时候,她就告诉过唐清:“子清哥哥,我以后要去览遍千山万水,看尽所有我想看的风景,我们一起做一对浪迹天涯、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怎么样?”
后来,在那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推她离开,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阿茴,以后……做一个真正的普通人,那些风景,我希望你能替我去看。”
可她之后却只记着他为她而死,而忘记了他的初衷。
傅晚瑜走了,殷茴走出房门,走向地牢的入口处,放出所有人,遣散所有手下后,她回到院子里,彼时,明月照地,清冷地洒在月下的黑衣女子身上,月色皎洁,更衬得她肤白如玉,冷艳动人。
第二日,殷茴换上一身淡紫色的绣花襦裙,带着一把青色的带秀竹纹路的长剑,只身上路,去往远方。
余生,我作你在这世上的眼睛,看遍山川景色,大漠风华。
万水千山,为你而赴。
*
傅晚瑜回到府邸,郑将军正在集结士兵,打算搜城了。她暗道不好,连忙上前去拦。
“昭仪娘娘,你去了哪里?!”
傅晚瑜弱弱地回答:“随便逛逛就不知不觉逛到这么晚,让郑将军担心了,十分抱歉。”
郑巍皱眉:“昭仪娘娘,正值特殊时期,还望日后您不要任性。”
“一定不了。”傅晚瑜自知理亏,她立即保证。又顿了顿,试探地问道,“越……陛下那边?”
郑巍说:“我正要给陛下飞鸽传书,不过娘娘已经安全回来,自然就不必了。”
“那就好。”傅晚瑜松了口气,要是让越泽为她分神,耽搁了前线战事,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回到卧房,傅晚瑜累了一天,简单收拾下便熄灯就寝。
在黑暗中,傅晚瑜脖颈上的莹白玉佩,无声地散发出淡淡光芒,她却全然不自知,香甜地入了梦境,梦中,是关于名叫唐清的男子和名叫殷茴的女子,所不为人知的一段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