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小姐……在台上的时候似乎并不开心。”季文清犹豫了一秒,才说道,“虽然注意到小姐是在花楼你表演时,但在下更喜欢平日里坐在这院子中悠闲赏花的你。”
长乐一怔,问:“为什么?世人迷恋的可都是我在舞台上轻歌慢舞的姿态。”
季文清说:“因为在下喜欢真正开心的长乐小姐。”
他说出这句话时很随意,但长乐从中听出了真诚与认真的意味。
此时天朗气清,庭院中荷花开得正盛,像是六月热烈的少女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独特的美,空气中浮动着宁静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而在这如画的景色中,青年浅笑的眉眼比她更似画中人,长乐看着他,心湖悄不可闻地泛起阵阵波澜。
这是长久以来的第一个他没有作画的午后,他只是和她聊起天聊起地,此番深聊后,才恍然他们彼此竟这般心神契合,有时甚至不需言语,只要得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能明了一笑。
长乐在季文清侃侃而谈的某一个瞬间,恍惚地走了神,她突然想到,既然他已经完成了夙愿已久的画作,那么他以后还会再来这里找她吗?
她还能一回到庭院,就看见他站在那里,朝她温润微笑吗?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在疲劳的应付各色男子后,心里知道有一个人始终站在原地等着她。
她……不想失去。
但是在日暮时分,季文清知道久待不便,向她告辞,长乐起身相送,朱唇微启。
季文清投来疑惑的目光。
长乐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那些藏在心里良久的话,像是梗在喉咙里的鱼刺,到底是想说出口却又无法说出口。
以前是他配不上她,如今他已被成王招揽,应成王所求画的一幅仙人拜寿图被成王进献给圣上,龙心大悦,他也由此闻名于世,从前两文一幅的画现在千金难求,而她一介青楼歌姬,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史上最年轻的名画师的,她没有那么立场去挽留他,也没有资格去挽留他。
长乐目送他走出院门之后的很久,阿云上前提醒她该去花楼那边了,长乐才收回目光,提步离去。
阿云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她轻微的叹气声,似柔风拂过水面,有那么一丝涟漪,却微不可闻。
之后阿云都觉得自家姑娘心不在焉的,在花楼表演时也只是做表面功夫,敷衍至极,远没有平日里的用心。
夜晚就寝时,她为姑娘取下发饰,服饰她更衣洗漱,每日这个时候,姑娘就这亵衣,坐在窗前,看小半个时辰书再入睡,今日姑娘眼睛是看着书本,眼神却飘忽不定,明显心里在想别的事。
阿云便问出口:“姑娘在想什么?”
长乐回过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放下书,道:“没什么,熄灯吧,我想睡了。”
阿云:“是。”
翌日下午,季文清出乎长乐意料地再次拜访了这里,阿云带他进来时,长乐正给池塘里的鲤鱼喂食呢,一看见他,手里的鱼食都如流沙一般,哗啦啦地全顺着松开的手掌掉进了池塘里。
数条色彩不一的鲤鱼争先恐后地凑上来,张开小巧鱼嘴,咕咕地吞食着鱼食。
长乐却顾不得看这逗趣的一幕,她只盯着本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的白衣公子,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波光,心里的悸动在无形间越来越深。
“季公子今日前来,又是所为何事?”她问。
季文清浅浅一笑,温朗的嗓音如清泉般动人:“久闻长乐小姐琴艺属上京一绝,前段时日只顾着作画,没能见识一二,不知今日长乐小姐可否为在下雅弹一首?”
长乐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既然你都夸我了,那我就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