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城府并不深,所以顾容与说完之后,看黄明的脸色僵硬,就知道自己肯定说中了他的心事。
黄明做的那些事情也不太隐蔽,尤其是在益州这个地方,顾容与说一不二,他写几封信出去,背地里和什么人见了面,吩咐了什么,顾容与一清二楚。
当黄明让自己的心腹出了城,去见了那个被他扣押的户部尚书家的亲戚之后,顾容与就知道黄明肯定得想办法让自己外放。
否则黄明回到江陵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个生不如死。
盛云瑱小心眼,向威也不遑多让。
黄明扣押了户部尚书的人,用来威胁户部尚书和向威等人。
所以后来益州到的这批粮食,肯定是向威和户部尚书自己想办法凑齐的,这事他们不可能告诉盛云瑱。
盛云瑱把钱贪到了兜里,但是出了事情,这个漏洞就需要向威和户部尚书去补。
户部尚书和向威出了这么大的血,怎么可能放过黄明?
现在不过是黄明手里有人,可以威胁他们,一旦黄明把人交出去或者弄死了。那黄明自己的性命也就到头了。
黄明脸色阴晴不定,外放为官,他其实是很高兴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次为何能得到一个肥差,也想过一定要好好的保护着那个证人,那人才是自己的保命符。
但现在被顾容与这样明白的说出来,黄明心里突然就忐忑起来。
若是顾容与都能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筹措到了这批粮草,那是不是其他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他藏起来的那个人,到时候把人救走,或者是直接人灭口了,他岂不是死定了?
顾容与说话点到即止,也不继续往下说,就等着黄明自己做决断。
黄明是一个胆小的人,有性命之忧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他贪恋官职,享受荣华富贵,所以话说三分,留下的七分给他自己去琢磨也就足够了。
顾容与端起桌上的酒杯转头去和赵奉说笑,好像对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真的是随口提点黄明一句,却让黄明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越想越紧张。
最后黄明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长叹一声,装作无奈地对顾容与说:“实不相瞒,世子爷,我这一次真是把太子和向将军得罪个透彻,我虽然很高兴得了这个外放的机会,但是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活着走出益州,我生怕自己刚刚离开益州,没走多远就要身首异处了!”
“黄大人何出此言,您毕竟是朝廷命官,太子殿下和向将军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不可能因为黄大人做了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就生气呀!何至于就丢掉性命呢?黄大人还是太悲观了。”
顾容与面色诧异的看着黄明,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这种担忧,反过来劝慰道。
大家都是官场的老油条,别看顾容与年轻,能安安稳稳的坐到镇国公世子的位置上,这么多年还不让人抓住把柄,就已经是一种本事了。
黄明原来在江陵的时候,就听过这位世子爷的能耐,现在看他一脸真挚的望着自己,仿佛真心实意的相信盛云瑱和向威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不由得也为顾容与这一番精湛的演技而喝彩。
黄明才不相信,自己派了人离开益州的事情,顾容与不知道,可是顾容与现在全然真诚的表情,让黄明错觉认为自己才是想多了的那个。
顾容与要是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刚才何必和他说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将他心中的恐惧和担忧放大,现在又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好像真的以为盛云瑱是什么好人一样,不就是在逼着他表态吗?
但是黄明明知道顾容与想让他做什么,他也没办法不顺着顾容与的意思走。
他已经彻底得罪了太子一党,就算现在外放为官,将来还是要回到江陵去的,到时候秋后算账,他也是性命不保,还不如现在就投靠顾容与,看顾容与做事的魄力,将来他和太子一争,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黄明咬咬牙,做出一副惆怅的表情对顾容与说:“世子爷,实不相瞒,我这次为了给边关将士筹措粮草,已经彻底得罪了太子一党,将来回去可能也就性命不保了,本来还想和世子爷交个朋友,现在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倒不是觉得自己高攀,而是怕连累了世子爷。”
别看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小,说话做事都已经是如出一辙的老油条模样,就冲着他们说的这冠冕堂皇的话,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有什么亲戚关系,或者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呢!
顾容与做出惊讶的表情,似乎不能相信黄明的这番话。
“黄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你现在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了,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做出谋害朝廷命官的事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黄明心想,有个屁的误会!要不是我倒霉被你扣在益州,必须要想办法保自己的命,我怎么可能把这张底牌现在就掀出来,让他们知道。
说起来自己现在这么倒霉,有一半都是顾容与的功劳,可是他现在还要投靠顾容与,靠着顾容与来给自己保命,哪怕心里边恨顾容与要死,面上也得保持微笑,仿佛看到顾容与,就像看到自己失散的亲人一般亲切。
“世子爷有所不知,其实粮草运到益州之前,就已经被人调换过了,您收到的粮草比陛下要拨给您的数量少了整整一半,这一半都被太子一党贪墨下去了,我当时负责押运粮草,他们以我的性命和家人相威胁,我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做法。”
“但是我又怕事后被他们报复,也怕粮草这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在他们和我互换粮草的时候,找了人将换粮草的负责人扣了下来,以此来威胁户部尚书和太子等人,才换得他们在益州粮草紧缺的时候,又送了一大批粮食过来。”
黄明一脸愤慨,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仿佛自己是一位忍辱负重,想尽办法想要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梵镜言本来在下边坐的无聊,想过来和顾容与说一声就离席,正好听到了这番话,感慨:南晋朝廷上的官员果然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