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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好像戳到师父的痛脚了(PK求支持呀)
    池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似画中人。



    她成为掌门弟子这八年,才晓得掌门高深莫测,不苟言笑这些传闻都是假象,她家师父忘性大,总梦游,没人去领,他能在玲珑树下吹一夜冷风。



    她向步清风打听过师父高龄,就连他这个大弟子也说不清,只道是至少三千岁。



    许是上了年纪,她上回瞧见长潋嗦两口茶水,有时都呛得耳赤。



    从那之后,长潋下个台阶,她都要多看两眼。



    而此刻,比起欣赏这天虞山第一名景,她更忧心的,是自家师父是不是又梦游了。



    孟极不在他身边,她站在十步开外,试探着唤了声“师父”,他便看了过来。



    清醒的啊。



    她暗暗舒了口气,上前行礼:“参见师父。”



    “怎的还不去歇着?”他平和地问,这回倒是难得没忘了她是哪位。



    “弟子……”她还未想好如何答复,一阵风起,肩上竟多了一件素色的袍子。



    “映华宫风大,仔细着凉。”他神色淡淡地叮嘱了一句。



    “……是。”她拢了拢肩上袍子,定神望着他,“师父怎么在这?”



    长潋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不知怎么的,回过神来,便在这了。”



    “……”得,还是梦游了。



    “师父。”她抿了抿唇,犹豫再三,道,“您在殿中与二位长老所言,可都是真的?”



    长潋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既然听到了,为师也不瞒你,长生之血事关重大,切不可落在魔族手中。”



    “下山之日师父可定下了?”她问。



    长潋“嗯”了一声:“明日。”



    见她忽然陷入了沉默,长潋皱了皱眉:“你可是不愿离开天虞山?”



    “弟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下山找寻长生之血,势必会撞上魔族,她想起重黎那张凶巴巴的脸还有些腿软,饥寒受得,谩骂受得,好不容易活了十来年,可别又把她克死了。



    “你师兄届时会一同下山,不必担忧,若有危险,将为师给你的帝台棋打碎,为师便会赶来。”他语重心长地宽慰道。



    闻言,云渺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红石头,戴了这么多年,倒是没想过此物还有这等用处。



    她叹了口气:“是弟子学艺不精,颜驻之后修为便一直没有进展,还要仰赖师父和师兄保护,弟子惭愧。”



    听了这话,长潋倒也没有半分责备之意,娓娓问道:“你在修炼中,可有感受到什么?”



    她沉思须臾,道:“弟子只感到灵气难以汇聚,每每想要与灵根相融时,都会忽然溃散,练剑时也时常力不从心……弟子是否,并无仙缘?”



    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兑现了当日承诺,让她成为了风光的掌门弟子之后,她也曾为之疑惑,但这等人人梦寐以求之事,就好像从天而降的馅饼,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头上,时常令她惴惴不安。



    总觉得这八年像是一场梦,平和安定,潜心修行,没有不夜天的阿九,也没有那些人世的污浊。



    只是这迟迟没有半分进步的修为,也令她心生焦虑。



    她也曾昼夜勤勉,试图奋力一搏,却收效甚微,这样的结果,她难免联想到自己阴煞冲天的命格。



    但长潋,却始终很有耐心。



    就如她此刻问完这样一句话后,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后,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她的师父,私底下真是一点上仙的架子都没有,若是此时再端一杯热茶,倒与人间弄堂口纳凉的老爷子没多大差别。



    哪里像是传闻中曾经征战四方的战神。



    他眼中忽然多了一抹笑意,平和而安定,不急不缓地问她:“可还记得为师同你说过,修仙之道,亦是修心之道,这世间七情六欲,大爱与私情,皆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你如今修的是法,是术,却并未修心,故而难以突破。”



    云渺渺疑惑地拧了下眉头:“神仙不是要摒弃七情六欲,方能入无我之境,终然得道而位列仙班吗?”



    闻言,长潋摇了摇头:“无心则无情,这六界之中,唯有神族才是天生无情,悟道而得真,不懂七情六欲者,也谈不上参透和顿悟,大爱与私情,虽不尽相同,却也系出同根。”



    他指了指心口。



    “先有心,才懂情,懂情,方为人,为人后才可识道,识道者遍尝世间悲欢,参悟天地大学,心存苍生,博爱而无我,而后为仙。若执迷不悟,堕入深渊,是而成魔。”



    云渺渺半懂不懂地望着他:“……师父也是懂得了七情六欲后,才成仙得道的?”



    长潋笑了笑,轻轻点了下头。



    “修炼不易,你也不必为一时苦恼,世间缘法,自有道理,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



    这话说得就十分高深了,至少云渺渺眼下还听不懂个中深意,却是难得对长潋曾历经的“七情六欲”颇为好奇。



    “怎么了,如此看着为师?”长潋问道。



    她撇撇嘴,认真地望着他:“只是有些好奇,师父是从谁身上悟到了七情六欲,人间悲欢。”



    长潋倒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干咳一声:“早些回去歇着吧,收拾一番,明日便要下山了。”



    说罢,他也起身,朝着大殿走去。



    望着他跨过门槛的那只脚,似是不经意地绊了一下,她刨根究底的念头再一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呀,好像戳到师父的痛脚了。



    ……



    她回到屋中,已是月上中天,刚合上门,身后的灯火便噗地一声亮了。



    她心头咯噔一下,复又平静下来。



    “你下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别走窗了,神出鬼没,怪吓人的。”她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已经坐在桌边给自己倒茶的红衣男子。



    “那可不成。”司幽端起茶,小啜一口,“我好歹是不请自来,万一被你师父发现,将我打出去可怎么是好,那可是仙界的战神,我一个小小鬼差如何惹得起。”



    话虽如此,云渺渺却没从他眼中瞧出半点惧怕,那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明明是个阴恻恻的鬼差,倒有几分不可逼视的耀眼。



    桑桑煽动翅膀,飞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绿豆大的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二人。



    他将怀中的瓷瓶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这两日有些忙乱,耽搁了,你这没什么异常吧?”



    云渺渺也晓得盛山一事后,勾魂索魄之事也够地府的鬼差忙一阵,他来迟两日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吐了一回。”她接过瓷瓶,却并未像往常欣然收下,而是端详了一番,面露狐疑,“司幽,你这些年送来的药,真的是为了替我压制魔尊的咒术吗?”



    闻言,架子上的桑桑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脸。



    司幽倒是气定神闲,托着腮,悠然地摇着手中银扇,笑吟吟地望着她。



    “不是为了抑制咒法,你觉得还能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