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归打水回来,恰好望见重黎蹲在那给云渺渺包扎好了脚踝处的伤口,顿时警觉。
莫怪她话本子看得多,这画面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她忽然想起令丘山的救命之恩还没还上,又在三危山欠了一笔,这钟公子虽说脾气不大好吧,但是总觉得唯独对渺渺非同一般。
瞧瞧,都如此自觉地上去帮忙包扎伤口了。
包扎得……好像还挺来劲儿?
她手一抖,水都晃出去一半。
步清风等人也相继回到这儿,随着三青鸟的死,三危山已无邪气盘踞,但长生之血的线索也就此断了,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倒是在云渺渺说的洞穴中找到了不少被吞吃的妖兽凡人的尸骨和一把断成两截,已然生锈的青剑,再者,便是山坡上这株玄霜树了。
此树来头也不小,应是典籍中记载的,生长在昆仑太虚仙境中的神树,生长之处能驱妖气邪流,本应早就虽虚境而消失,三危山能有一株,已是极为难得了。
有玄霜庇护,三危山再度复苏,多半能快上许多。
既然是从虚境中得来之物,想必与朱雀上神有些关系,步清风思量片刻,上前折下一截树枝放入乾坤兜中,率领众人离开三危山。
三危山之事虽已解决,但前几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那场命案可还没揭过去,历经了三青鸟一战,众人对“钟黎”其人是又畏又愤,他除了起初一句无凭无据的“没下杀手”,便再没有解释过了。
一路该如何就如何,嚣张至极。
步清风显然也做不到心无芥蒂,离开三危山的时候便执意亲自带上师妹,其他人更是对其避而远之。
三青鸟已除,山下的百姓想必已经不再受妖气侵扰,恢复正常,但人命关天,他们总得给个说法。
霓旌瞧着这些天虞山弟子的眼神,便明白了七八分,身为魔族的她也大开杀戒过,孰是孰非,不过成王败寇的道理。
她觉着尊上多半不在意,但还是跟上去瞧了眼。
就见重黎板着脸御剑在前,平日里瞧着就凶,一时也瞧不出喜怒来。
“您该不会真的挺在意那条人命吧?”
重黎扫了她一眼:“人若是本尊杀的,任旁人说去,杀了便杀了,本尊何须同他们解释!但本尊尤其恶心被人栽赃嫁祸。”
霓旌目光微沉,压低了声音:“您的意思是,有人背后阴了您一把?”
他一脸不悦:“待将那狗杂种揪出来,本尊揭他三层皮!”
“属下会留个心的。”霓旌唔了一唔,话锋一转,“不过如今属下更为好奇的,是云渺渺那姑娘。”
重黎眉头一拧:“她有何可好奇的?”
霓旌目光灼灼地眨了眨眼:“依属下之见,她多半属意于您。”
重黎眉心一跳:“……胡说八道。”
她朝后头扫了眼,云渺渺正同步清风同乘一剑,许是不慎扯到了伤口,紧紧皱着眉,原本就小小的一团,这么一缩,就显得更加娇小,细软的发,一双俏丽的桃花眼,时不时朝这边瞥来,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又心虚地别开脸。
这样看来,其实生得挺水灵的。
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尊上不这么觉得吗?”
重黎一脸莫名。
瞧着尊上陷入了迷茫,她登时来了兴致,猛一拍大腿:“尊上啊,真不是属下说您,都这么明显了,您怎么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呢!”
一眼瞪来。
“说谁榆木脑袋?”
“哎呀这不嘴瓢了嘛,且不说这个,眼下最要紧的是您这是红鸾星动了呀!”
他略一沉吟:“……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找到长生之血?”
“……您再打岔我可不说了。”
重黎侧目扫了后头的云渺渺一眼,她依旧垂着那颗乖顺的脑袋,无论怎么看都是这些天虞山弟子中最好欺负的那个。
他想了想霓旌的话,诚然他的护法多数时候都不大靠谱,但男女之事上似乎还有些见解。
他看向她:“说下去。”
霓旌露出了搞事的笑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同他分析这一路走来的种种。
从令丘山他将人颠了个半死不活,那姑娘还能一脸真诚地在同门面前出言袒护,遭了威胁不但没炸毛,抄起剑同他拼命,甚至连一句狠话都不曾说过,还将桂花糕和果子都捧给他先吃。
到来到三危山后,更是处处留心照顾,设个法阵也要将他护在里头。
出了人命,也不曾像其他弟子,质疑或是恶言相向,莫说责备一句,瞧见他走开,她可是头一个出去寻他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身陷险境。
这一桩桩一件件,平日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今日被她一说,重黎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凡间男女那点小心思他也听说过不少,却不曾放在心上过。
回想起来,云渺渺好像还说过同他坐在一起……很下饭这样的话。
该不会……
他狐疑地看着霓旌:“是不是你想多了?”
“您不信啊?”霓旌一脸愉悦,“不信您去试试?”
“怎么试?本尊直接问她不行吗?”
她一阵挤眉弄眼:“姑娘家脸皮薄,您哪能这么没皮没脸的问啊。听属下一句,在凡间,姑娘家若是动了心,定然会有这些端倪,对您特别好,和别人都不一样。吃醋,瞧见您同别的姑娘走得近些,这酸劲儿就上来。会在不经意间偷偷看您,您一回头,她就避开了……”
重黎听得半懂不懂,总觉得她在胡诌,但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凡间女子喜欢这样的?”他记得从前对他有意的女子,都是直接扑上来的。
霓旌就差给他个白眼了:“您以为姑娘家都跟崇吾宫的蛇精蝎子精似的,瞧见您就如狼似虎,恨不得当场给您摁床上办咯?这叫欲,拒,还,迎。凡间的姑娘家都矜持得很,便是两情相悦,心上人上门提亲,还得一脸娇羞地躲在幕帘后道一句‘终身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呢。”
闻言,重黎回想了一下崇吾宫那几只成天在他门口搔首弄姿的妖精,再想想云渺渺那副清汤挂面,乖巧得不行的嘴脸。
的确不能相提并论。
“尊上,您须得委婉一点。”霓旌又给添了一把柴,“属下瞧着那小姑娘胆子小得很,回头把人吓跑了。不过您若是不在意,也可当属下啥都没说。”
留下这么一句,她便老神在在地望向前方。
重黎站在剑上,沉思良久,神使鬼差地回过了头。
恰好与那小怂包对上视线。
“!……”云渺渺当即转过头看向身边飘过的云。
要命,不会是发现刚才被她揪了一根头发吧?
重黎:“!!……”
见鬼,难道真被霓旌这不靠谱的玩意儿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