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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林中掠影
    三个时辰对于罚抄门规而言,其实还算手下留情了的,且并未要求非得抄到哪一章哪一条,与陆君陈谈论下来,一个时辰已然过去。



    尽管还要诸多细处并未说清,陆君陈也晓得适可而止。



    交谈一番,与其说他在怀疑她,云渺渺倒是觉得他真正令他想一探究竟的,不仅仅是她究竟是不是魔尊奸细,这位年少的苏门山大弟子所想到的,或许比天虞山上下大多弟子都要多。



    他从她言语间听出的线索,牵扯着更多的蛛丝马迹。



    三个时辰过去,云渺渺离开余音阁之前,他道出了这样一番话。



    “比起应付外头喋喋不休的质疑,在下奉劝姑娘,还是小心自己的性命为好,这世间,暗怀叵测的人心可比妖魔鬼怪可怕多了。”



    她只是笑着道了声谢,至少余念归也瞧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将这话当真。



    走出余音阁,她的思绪依旧在方才那些关于魔族,乃至令丘山的始末中,与陆君陈不过见了两面,但他的话,她总觉得是可信的。



    此人心思深沉,却又颇为正直,似乎只是过于不苟言笑了些。



    不过他方才的话,难不成是觉得她会被人盯上?……



    陆君陈从另一条路下山,她没有让余念归出来送,独自走在竹林幽径间。



    端华迟迟未归,居然真就放心地将他们留在阁中数个时辰不闻不问,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便是问过余念归,她也不晓得他今日究竟去了何处。



    只是那时见他神色匆匆,带他们来这,一路上也有些心不在焉,似是隐瞒着什么事,竟连自己的徒儿都不能透露分毫。



    她不由得心中生疑,至少她所熟知的那位端华长老,不像是会遮遮掩掩之人……



    逐渐暗下去的竹林间,风一吹,发出飒飒的竹叶声响。



    忽然,她从斑驳的树影间,望见一道黑影,顿时一惊。



    “谁!!”



    她喝了一声,当即追了过去。



    那道黑影逃得极快,一身浊气如浓墨在林中洇散,少许迎面而来,刺得双目生泪。



    她咬咬牙,唤声“不染”,腕上金钏刹那化为藤条,信手一甩,将眼前邪气抽得四分五裂,朝着那道黑影狠狠打了过去!



    只可惜她的鞭子使得还不如重黎那般顺畅,情急之下又极易打偏,竟是数次与之擦肩而过。



    不染似受她影响,藤上金光也透出一丝焦躁,哔剥作响。



    她咬咬牙,继续紧追,却在一处山坡上跟丢了。



    再往前便是浮山尽头,无路可走,却偏偏不见其踪迹。



    许是追得太急,眼下她的心口还在噗通噗通地跳,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方才的浊气于她而言着实熟悉,无论是在三危山的虚梦千年中,还是令丘山中谷,亦或是昨日的竹林间,一而再再而三,她便是想忘都难。



    那妖邪藏身在灵泽鼎盛的天虞山?



    难道就无一人察觉到吗?



    她警惕的环顾四周,那邪气已然消失,山间依旧灵气清澄,并无半分异样。



    逃了……?



    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却又不敢确信那孽障是不是真的被不染吓跑了。



    不过在三危山的时候,它明明盯上的是重黎,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天虞山?



    又仔细在山间找寻了一会儿,她觉得此事不宜耽搁,早些回去禀报师父为好,回头朝余音阁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御剑朝映华宫飞去。



    入冬之后,天色暗得很快,听师兄说,令丘山一事后四海仙门誓要惩处主使之人,说得明白些,便是意在讨伐魔界,师父身为天虞山掌门,如今仙门上下的主心骨,自是扛着不少压力,虽说近来时时留意着她的伤势,但实际上每日要操心的事儿可谓一桩接着一桩,时常到夜深,还在思索着次日之事。



    她本以为会如前几日一般,须得再等上一等,才能见到长潋,然当她飞上主峰,却望见映华宫主殿,居然亮着。



    她心中一喜,快步上前,却在门前听到了步清风恼怒的一声呵斥。



    “大胆妖孽!放开我师父!”



    在她的印象中,极少见步清风对谁发火,她这师兄啊,性子温柔得能掐出水,便是有看不惯的事儿,也以忍让为先。



    除了遇到些恶贯满盈之徒,便是连见他出剑的机会都极少,今日居然如此怒不可遏。



    她吃了一惊,忙入殿来:“师兄!师父!怎么……了?”



    心急火燎闯进来,望见的却是始料未及的场面。



    她素来喜怒不惊的师父,此时竟然有了一丝尴尬与窘迫之色,侧目看着正挽着他胳膊的红衣女子,在剑拔弩张的僵局中左右为难。



    步清风的脸色可以说极为难看了,若不是敬重师父,他腰间的延维早已出鞘,此时正死死盯着那红衣女子,俨然一副要将她踹出映华宫的架势。



    而那红衣女子在他的杀意下丝毫不显慌乱,甚至连半分心虚都无,听见她的声音后,转过头来冲她招了招手。



    “哟,小丫头,回来啦。”



    此等口吻,简直像是将此处当做了自家。



    云渺渺眉心一跳,好一阵心慌气短:“……霓,霓旌?!你怎么在这!”



    她瞧瞧外头天色,日头还没从西山落下,这跟以往的时辰不对啊!便是日近黄昏,也算光天化日,魔族如今都如此胆大包天,敢望她师父跟前晃悠了吗?



    啊,说错了,不光是晃悠,这还搂着呢。



    她诧异之际,霓旌的手已经毫不客气地往长潋腰上一揽,惊得长潋脸色顿变,一把按住她的手,将其从自个儿腰上抠下来,瞥了她一眼。



    “姑娘家,可晓得矜持。”



    霓旌一脸不以为意:“我一个魔族矜持什么?你见过哪个魔族矜持吗?崇吾宫的女妖精们,个顶个儿地豪放,就我这还不及其万一呢。”



    理直气壮的口气,长潋也不知是气着了还是噎着了,竟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



    这话旁人不晓得,云渺渺是信的。



    就崇吾宫那些个,腰都能扭成麻花了,一颦一笑皆是媚态横生,莫说男子,女子见了都有些腿软。



    然步清风可不曾见过那般场面,他只晓得自己眼下看见的。



    “大胆魔族!居然敢闯映华宫!你是如何溜进来的!”



    他自幼受得便是除魔卫道的教诲,又在魔族手里着了一回道,今日刚从山下回来,想来给师父请安,便遇上一魔族——且这魔族竟然就是当初将他们骗得团团转的女子!他如何不气!



    霓旌神色坦然,晃了晃手中的九思:“光明正大地走进来啊,是你们自己懈怠了,倒来怪我?不就是骗过你们一回么,你这小子还挺记仇,入世就得多吃点亏,何必拘泥于一回两回,放宽心,日后还有的是吃亏的机会呢。”



    “你!”步清风气得牙痒,看向长潋,“师父!魔族如此猖獗,您为何不予阻拦?”



    以长潋的法力,在此女近身之前,定能将其拿下了。



    可不知为何,他却偏偏没有这么做。



    霓旌笑吟吟地歪着头,一副漫不经心却又有恃无恐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看向长潋。



    “你徒弟催你呢,怎么样,要不要拿出那把泰逢剑,给我来俩血窟窿?啧,别转头啊,我脸上又没长疮,你的剑呢?来来来,都抓点儿紧,捅不捅一句话……”



    说着,她竟然撩起他的外袍,在他腰间翻找起佩剑来,惊得步清风脸都黑了!



    长潋似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手,眉头紧皱,斥了一句:“别闹了!没带!”



    云渺渺手里的寸情差点掉地上。



    她在天虞山十年,入映华宫八载,还是头一回晓得泰逢……它还有“没带”这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