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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这本事倒没荒废
    他们步入内殿,霓旌已将长潋搀到了软塌上靠着。



    长潋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方才却是好转了些。



    “师父……可好些?”云渺渺忧虑地看向霓旌。



    她面色凝重,刚刚收起银针。



    “今日算是缓过来了,尚需静养。”



    闻言,在场之人无不心头一咯噔。



    长潋倒是神色淡淡,似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转而看向重黎,莞尔一笑。



    “确实很像。”



    重黎呵了一声:“还用你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你就没少化成我的模样四处闯祸,能辨出不同的,只有师尊,时隔多年这点本事倒没荒废。”



    重黎拧眉:“这话可不像是在夸本尊。”



    他轻咳一声:“这几日……须得麻烦你继续维持这副模样了。”



    他如今的状况,怕是暂且不能下山或是见人。



    “你倒是放心,就指望本尊给你收拾烂摊子。”重黎将手中的玉珠扔到他眼皮子底下,“这东西是方才那小子送来的,你自己看看吧,怕是真被你猜中了。”



    长潋低头看去,瞧见玉珠中涌动的邪气,顿时沉下了脸。



    “居然真是如此……”



    云渺渺等人听不懂他二人在说什么,开口询问也不曾答复。



    其中秘密,似是只有他二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愿言说。



    一枚染了邪气的珠子,到底有何深意?



    长潋刚醒,甚是虚弱,也不是细问的时候,留下霓旌照料后,云渺渺和步清风便先出去收拾外头的残局了。



    映华宫虽没有风华台那般广阔,但屋舍诸多,收拾起来颇为费劲儿。



    这边添砖加瓦,那里封补残垣,不知不觉,便是好几个时辰过去,抬头四顾,才总算像样了些。



    二人歇了一会儿,还没等缓上几口气,猛然惊觉——已经好些时候没瞧见魔尊了。



    他这会儿可还顶着师父的脸,若是想下山,也易如反掌。



    “糟糕!快找人!”步清风一拍大腿,嚯地站了起来。



    二人惴惴不安地在映华宫中找了数圈儿,还是瞧见后厨冒出了炊烟才慌忙赶去,心惊肉跳地冲入屋中,瞧见的,是正在切菜的重黎。



    他的确还顶着长潋的模样,唯有眼神与之不同,但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长潋本人在这儿捣鼓。



    如此一想,反倒更吓人了。



    还好不是师父在做饭……



    步清风松了口气,又被这个油然而生的念头吓了一跳,转而看向云渺渺,她的脸色亦复如是。



    二人相顾无言,心念却是想通的。



    师父做饭,比魔尊可怕多了。



    重黎抬头瞥了二人一眼,顺手将切好的菜放入盘中,他们这才留意到,灶上不止一碟切好的菜,但无论哪一盘,都齐齐整整地码好,娴熟得教人不敢相信。



    云渺渺瞥了步清风一眼,对他此时瞠目结舌的样子并无多少意外,当初她头一回看这祖宗下厨,也觉得不可思议。



    “……魔尊不是都等着别人伺候吗?”步清风低声嘀咕。



    她耸了下肩:“不巧,他好像是魔界最会做饭的那个。”



    “……”



    重黎侧目看了他二人一眼,面露狐疑。



    “杵在那儿做甚?”



    闻言,二人抖一激灵,看都看见了,此时退出去似乎有些不大合宜。



    看看天色,竟快到晚饭的时辰了,平日都是步清风做饭,今日换了个人在这忙活,倒是有些不习惯。



    尤其还顶着师父的脸……



    “我能帮上忙吗?”云渺渺才上前一步,便被他拦了下来。



    扬手一指窗下的凳子。



    “你坐那儿去,别上前。”



    斩钉截铁的口吻,显然是早已领教过她的“厉害。”



    说罢,转而看向步清风:“你来搭把手,把那边的豆腐切了。”



    “哦……”瞧着这张脸,步清风下意识地应了声,恍恍惚惚地切好了豆腐才猛然想起,这位可不是他师父。



    “这个焯一下水。”重黎毫不客气地又丢给他一盘菜。



    此时拒绝,八成是要挨揍的。



    横竖也是做给师父师妹吃的,步清风也就硬着头皮照着他说的话去做了。



    而云渺渺已然坐在了窗下,看着二人里里外外地忙活,刚一炝锅,香味儿便出来了。



    她望着站在灶边的重黎,有些不解:“您这几个时辰都忙着做饭了?”



    重黎眼都没抬,往锅里加了一勺盐。



    “你当本尊是伙夫吗,几个时辰围着灶台转?”



    “那您方才去哪儿了?”



    回想起来,似乎从离开主殿后,便不曾见他了。



    他神色淡淡:“反正没离开这座山,四处走了走。”



    这话只能算真假掺半。



    他先去了长潋那儿一趟。



    服了霓旌开的药之后,长潋的状况稍有好转,他问过霓旌,她似乎只知道这是陈年旧伤,并不晓得无尽的事。



    想来以长潋的性子,的确不可能就这么告诉自己的徒弟,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事。



    他比旁人更清楚封印邪气入体是如何凶险,当年无尽肉身被封天阵所毁,只留下一团邪气压在不周山下,从封印中取出一半邪气时他便晓得迟早有这么一日。



    只不过他堕魔之后比长潋能撑得更久些罢了。



    那时他所想的也不过一个念头。



    她为之挫骨扬灰才护下的苍茫六界,便是要毁,也得他亲手来,旁人想都不要想。



    颍川曾说过,他这执念好笑得很,就像一个任性负气的孩子,手中捏着一颗糖,便是丢在地上,都不许别人捡。



    你死我活地斗了数千年,他也曾对长潋动过杀心,但总是棋差一招,次数多了,挂在嘴边的“我要杀了你”,倒像是他与长潋见面的一句寻常寒暄。



    谁都没能要了谁的命,谁也都没有想过对方突然有一天要死在别人手里,会是什么滋味。



    看着如今的长潋,他不免有些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气他这么不中用,还是怒那邪气如此难缠。



    长潋却似是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一心都在端华拿来的那枚玉珠上。



    珠子中暗藏的咒术他二人都是见过的,就在昆仑云渺宫。



    这等手段,他们能想到的,亦是同一人。



    “执明上神若当真还在人世,为何要这么做……”回想起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古怪之事,长潋着实想不明白。



    身为上神,本因庇佑苍生,卫道除魔,怎会与邪气和凶兽扯上关系……



    “他有何目的暂且不得而知,但他要真还活着,当年封天阵便确确实实地缺了一方神柱,会出现裂隙也不足为奇了。”重黎只记得当初赶到不周山时看到的惨况,一夕之间便令神界陨落殆尽,侥幸活命的竟只有被先一步送走的镜鸾和长潋,以及当真没有去不周山的酆都主君。



    明明早有安排,若非出了措手不及的状况,怎会如此?



    没有七情六欲的上古神祗,数千年来,无人敢将祸世之罪连想到他们身上。



    但长潋说过,他们的师尊曾有过入世体味人间冷暖的念头,若当真无心无情,这本是不可能的。



    既然能够心生此念,也就意味着……



    但如此一来,引发这一切的缘由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