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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墙角
    步清风亦看到了她,眸中一喜:“师妹!”



    他挽剑回鞘,朝她跑来。



    “你怎么下地了,师姐交代了,你须得静养几日才成。”



    许是觉着霓旌的医术还算不错,近日“师姐”二字他也叫得愈发顺口了。



    她方才跑得有些急,气息尚未稳下来,寒风吹得鼻头有些红,眼中的光亮却忽然暗了暗。



    “……我看没什么事,便出来走动一下。”



    步清风倒是没留心这一闪而逝的失望,道:“你被带回来时可把师父他们吓着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早些回去歇歇吧,明日再同师父禀明情况也不迟。”



    云渺渺微微皱眉,问:“不知方卓师弟……可有一同回来。”



    她还记得将方卓留在那座山洞里时,他还活着。



    听到“方卓”二字,步清风一怔,默然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人是回来了……但伤得不轻。长琴长老已经来看过,似是因为伤势太重,不便挪动,便留在了映华宫中救治,多亏你将师父的护持给了他,才能保住一条命。”



    明明是件万幸之事,他的脸色却始终沉重。



    “既然人都活着回来了,为何师兄还如此闷闷不乐?”云渺渺总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



    步清风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师父和长琴长老已经为其诊治过,命能保住,但根基损毁,怕是……修行无望了。”



    云渺渺不由一怔。



    诚然在那幻境中已看出方卓伤得不轻,也不是没想过他失踪这几日遭受了何种折磨,但晓得他灵根被毁,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连师父和长琴长老都没法子救,方卓此生应是已经与修仙无缘了。



    想必待养好了伤,便会被谴下山,另作安排。



    她面露叹惋之色,但人还活着,也是件值得庆幸之事了。



    转念一想,她又问:“是谁将方卓师弟带回来的?”



    “还能有谁?”步清风摊了摊手,“你和方卓师弟,都是魔尊……都是师叔带回来的。”



    “他人呢?”



    步清风摇摇头:“不晓得,师父师姐都忙着救你和方卓师弟,长琴长老拿到了证据,而今山中有邪祟作乱,你遇袭的事已经在山下传开了,师父嘱咐过,这几日你不得离开映华宫,也不得过问任何关于那邪祟的事,在主峰安心养伤,能不出屋子,便不要出来。”



    这话乍一听似是在关心她的伤势,但细想下来又有几分强硬。



    她觉得师父另有深意,但此时比起这番话中暗藏的意思,她眼下更放心不下的是另一个人。



    “之后可有再见到重……师叔?”



    步清风想了想,有些犹豫:“将你和方卓师弟放下之后,魔尊……师叔便不见了,我去给方卓师弟熬药时好像瞧见一回。”



    “在那瞧见的?”她忙追问。



    他皱眉沉思片刻:“……好像在你住的院子附近,哎!师妹!”



    话音未落,她道了句失陪,便朝着南边匆匆而去,留下步清风站在原地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想想,师妹还怀着魔尊的魂胎,醒来要找孩子他爹好像也无可厚非。



    但以后孩子若是真的出世了,一个是他师妹,一个虽然是魔尊,但辈分上勉强也是他师叔,那孩子算他师侄还是师弟?



    他抖一激灵,往自个儿脑门上扇了一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另一边,云渺渺心中惴惴不安,快步赶回院中,还没走进院子,便感觉到四周的压抑,不同于冬月的严寒,这感觉像是有一只手正掐着你的脖子,缓缓地使力。



    她觉察到屋中传来重黎的气息,一路跑上台阶,猛一推门却发现这门被人锁上了。



    进自己的屋子还被关在门外,她这心里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推了几下,发现门后不光落了锁,居然还降了道禁制,摆明了不让她进去。



    这回,她着实有点恼火,门既然进不去,只有另寻出路。



    于是咬咬牙,利索地爬了窗。



    所幸窗没有下禁制,她掐了个诀儿,打开了里侧的木栓,顺利翻了进去。



    屋中着实昏暗,竟连一盏灯都没点。



    置身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夜中,即便是自己习以为常的屋子,也难免有些惶然。



    她想了想,在掌心凝出一团火。



    光亮蔓延至每个角落,却只见四下寂静,她往里走了几步,试着唤了几声“尊上”,却并无回应,回过头,却见墙角下团了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大半夜的,吓得她猛一哆嗦,手中的火都险些给掐熄了!



    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待稍稍缓一缓神,才发觉这团“东西”有些眼熟。



    “……尊上?”



    那团“东西”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闷哼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她暗暗松了口气。



    “……您大半夜蹲在这做什么啊?”她用掌中的火点了盏灯,而后走过来喊他起来。



    他白日里还穿着一身白衣,这会儿却突然罩上了黑袍,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紧攥着衣袖,这副模样,不由得教她想起梦里那个才哭过一场的白衣少年。



    伸出的手,陡然僵住。



    “尊上?……”她犹豫地又唤了一声,碰了碰他的胳膊,却发现他浑身冷得像块冰坨子,着实吃了一惊。



    不仅如此,他周身灵气紊乱,这些寒气虽并无杀意,却冷得惊心,细看才发觉竟是从他自身散出的。



    护体的寒气?……似乎又不太像。



    唯一晓得的是再这样下去,他非把自己冻死不可!



    “你在做什么!”她使劲儿将他的胳膊掰开,看到一张苍白如雪的脸,眉睫上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探鼻息,微弱至极,若不是还能探到一点脉搏,她几乎要以为他已经……!



    “重黎!重黎你醒醒!”她顿时慌了神,搓暖了掌心去捂他的脸和耳朵。



    同样,冷得惊心。



    她唤了数声,却没有得到一句回应,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仿佛已经成了一座冰雕。



    反复搓手,反复试图让他看起来暖和一些,却都没有用。



    那寒气跟刀刃似的将她的手指都扎得生疼,他周身寒气逼人,仿佛拒人千里,手边的灯火都快要凝结了似的渐渐微弱下去。



    “阿黎!”她急切地唤了一声,许是因为这名字与她额上的逆鳞有所关连,竟看到他微微皱了皱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有反应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凑近了些:“阿黎,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那双覆满寒霜的眼睛缓缓睁了开,眸中神光浅淡,仿佛随时都会直接昏过去一般。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冻僵的手指朝她伸来,颤抖着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动了动嘴唇,呼出的也是冰冷的寒气,眼神都浑浊不清了。



    “师……”



    微弱的声音如蚊吟般传来,她听不清,又挨得近一些。



    寒气拂过她的脸,冻得人发僵。



    可那声音却像是浮在冰上,快要被蹉跎成残渣的花,可怜又无助。



    “师尊……好冷……抱我一下吧……”



    这一次,她终于听清了。



    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了一把,又酸又疼。



    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他里头还穿着那身荼白的衣,没来得及换下,亦或是根本无暇留意自己的衣裳,仅仅裹着一件衣袍,缩在这小小的墙角里。



    虽然没有哭,但这副模样,却总是在与她梦里的那个少年重叠。



    倔强又固执,却又小心地捧着一碟桂花糕,不知想与谁同享。



    她还是伸出了手,轻轻地抱住了他,寒气顿时涌了过来,从脚底到脊梁骨,都冻得直颤。



    她咬紧牙关,愣是忍住了想缩回来的念头,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