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白惜妍的思路顿时被打断。
只见那阴暗的床榻被人掀开了帘子,方才那清脆的铜铃声,正是床幔尾部坠着的铃铛发出来的。
白惜妍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后。”
“起吧。”
干哑无比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甚至听不清楚是男是女。
白惜妍手指僵了僵,笔直的立起身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床榻,而后便垂下眸子,看起来规矩无比。
白惜妍心中有些狐疑,她原本以为太后是借着身子酸痛的理由传召她。
未曾想到竟然是真的生病了吗?这干哑的声音和方才在大殿之上的气势如虹完全不同,白惜妍方才那一眼就是为了确定这床榻之上,究竟是不是太后本人。
虽是隐藏在黑暗之中,但是轮廓还是极其清晰的,那的确就是太后,白惜妍就更加疑惑了,这才不过半个时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太后没有说话,白惜妍也就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终于白惜妍清楚地听见了一阵吸气的声音,太后的声音便响起,“哀家感觉全身酸痛,白小姐开药吧。”
“......”白惜妍顿了顿,这才拱手道:“启禀太后,这全身酸痛也有不同的原因,不如我先给您把个......”
白惜妍的话还没有说完,床榻上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半响之后,太后才道:“那就将全身酸痛的所有药方全都开出来。”
“是。”白惜妍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立刻低声应答。
其实方才听见太后的声音,白惜妍就已经知道这是风寒造成的,只是白惜妍想要知道太后为何会在半个时辰之内染上如此重的风寒,所以想把脉确定具体的时间。
未曾想过太后竟然如此强硬地拒绝了,白惜妍也就不再纠缠。
看着桌案之上已经备好的纸笔,白惜妍飞快地写了十几张方子,而后递给良公公。
既然不要我把脉,那就喝个够吧!
白惜妍写完了方子,却是丝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因为太后沙哑着声音道:“听说,今日在大殿之上,恭王说少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正是。”白惜妍面上表情不变,身子却是已经全然绷紧,看来病是假,追责才是真。
太后冷声嗤笑,“哀家竟然不知道,镇国公府没了,恭王抛弃王妃就算了,连儿子都不认了吗?”
白惜妍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露出,心中却是暗暗腹诽,镇国公府灭门一事还有让恭王妃下堂之事,不都是太后你的意思吗?
现在恭王不过是将这个假儿子与他的生母一样对待,怎么就能让你生气了呢?
白惜妍面无表情道:“恭王说君少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不算抛妻弃子。”
“......”
本就安静的房间之内,那一刻更是异常的死寂,就连空气都恍若不曾流动。
而后便是一声呵斥,“胡说八道!”
或许是方才愤怒的情绪来得太过猛烈,太后话落便继续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良公公连忙上去拍着太后的背,这边又转头看向白惜妍,语气中暗含责怪,“白小姐,您跟太后说这个干嘛呢?”
“.......”这不是她问的吗?
心中虽是这样想,白惜妍却是乖巧的抿唇不言。
半响,太后的咳嗽声终于止住,“惜妍啊——”
白惜妍浑身鸡皮疙瘩顿时冒了起来,这声音非常的慈祥,但是从太后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样让她毛骨悚然呢!
白惜妍抬起眼睛就看见太后正朝她招手,“坐这儿来。”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白惜妍立刻垂着头,乖巧的坐在了太后指的独凳之上。
“惜妍,哀家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太师夫人带着你进宫,哀家还只是区区妃位,未曾想现在都已经成了太后了。”说着说着,太后便长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啊。”
“你跟你母亲当真是长相极其相似,就是她是温柔如水的可人性子,你倒是多了几分你父亲的冰冷模样。”
视线落在白惜妍脸上的每一寸地方,太后突然感叹道:“都老了,都老了...”
“太后风华如初,岁月从来未曾在您身上留下痕迹。”白惜妍低声奉承,心中却是更加警惕了几分。
毕竟这突如其来的叙旧,实在是让白惜妍深感违和。
要知道白太师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若非是因为太后暗中陷害,本小姐的母亲还好端端的活着呢!父亲更加不会不见踪迹!
现在太后在这儿怀念他们两人,白惜妍是一个字都不肯相信的。
听着白惜妍夸赞的话,太后笑而不语,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道:“看在哀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份儿上,惜妍不妨告诉哀家,你对少棠是什么样的想法?”
什么样的想法?
白惜妍脑中飞速运转,而后立刻道:“我跟君少棠并没有任何感情,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谨遵先皇的赐婚圣旨罢了,如今既然君少棠并不是世子,臣女自然便和君少棠两不相欠了。”
女子这话说得极快,就好像根本没有思考过,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样,可信度大大的增加。
太后当即就确认了白惜妍的确是在跟她说实话,看来方才那一段怀念往事果真起作用了!
浑浊的眼睛里面顿时闪现出一道精光,太后装作随意般道:“虽说是先皇赐婚,但少棠肯定是对你动了真感情的,如今惜妍这般果断地舍弃了两人之间的婚姻,想必少棠是要狠狠伤心的。”
“断然不是这样的!”白惜妍连忙道,面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启唇又合拢,这样反复了两三次,确实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太后皱眉,“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在哀家这里,惜妍尽可随意说话,不必有任何顾忌。”
听了这话,白惜妍又挣扎了几秒钟,这才道:“臣女新婚之时,便与二...”
白惜妍顿了顿,似乎是十分害羞一般,抚了抚脸,这才继续道:“便与二爷纠缠不休,君少棠便十分厌弃我,想必是对我没有任何感情的。”
话落,白惜妍竟然感觉到太后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疑惑,不动声色地抬起眸子,只见太后果然正抚摸着胸口,显然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