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尹接了赏赐,满心忐忑的出了宫门。只觉盛夏里身上冷汗淋淋,心中十分不舒服。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如此,还查来作甚?看来陛下不会处罚任何人了。那位被狗咬了的九娘子也是可怜,他本来大着胆子,还真以为陛下会严惩害她之人,看来自己还是天真的厉害。
算了,他能做的都做了,他一个小小的少尹,谁也不敢得罪。还是继续回去干活吧!
慕荀比魏少尹多待了一刻来钟,才出宫回了刑部。
他回去之后,林鹤林玥还有慕思怡就都被放了出来,唯独那个受刑的孙家丫鬟已经死了,慕思怡的贴身丫鬟被发落,还有恭亲王的那群细犬,也被处死。
其他人完好无损。
恭亲王去宫里求皇帝,皇帝却把他骂了一通,让他以后少养这些不通人性的畜生,吓得恭亲王肝胆俱裂。
看着胆小畏缩的弟弟,皇帝又软了脾气,赏了他一些绢匹,此事算是了结了。
之后,皇帝又把陵阳叫来,也是大骂一通,让她好好管束子女。陵阳原本不服,不以为意,可后来发现皇帝脸色阴厉,虽然心中暗恨,却也不敢表露。
皇帝最后又道,此事都是贵妃宽宏仁善,否则他定会处置了林鹤。把陵阳吓得心惊胆战,彻底没了脾气。
看来她的皇帝哥哥是真的变了。
…………
慕荀出了刑部,脸色有些难看。此事他也就能做到如此了,不知姑娘是否满意,也不知他何时能再见到她……她的伤还没好,一时大约是见不到了。
他心中阴郁,又在刑部忙到了晚上才出门回府。恰在此时,他的心腹楠风来报,杨掌柜要见他。
慕荀心下一惊,连忙坐车回府,约摸半个时辰后又从府中越出,独自一人往慕晚宁约定处去。
还是上回见面的地方,慕荀到的时候,慕晚宁已经等在屋里了。
今日天色不佳,月亮也没了踪影,夜晚就格外黑沉。
“姑娘。”一进门,慕荀先恭敬的唤了一声。
慕晚宁的身形隐在暗影里,笑道:“辛苦你了,又给你招了一堆事儿。”听上去语调轻快,没有任何不郁。
慕荀暗自松了口气,其实他知道她不在意这些事,林鹤等人受不受到惩罚根本也不在她眼里,可他还是心中惴惴,总觉得是自己没把事情做好。
晚宁见慕荀不说话,又笑道:“你做的很好,案子能查成这样,我都佩服的紧。和我说说,你怎么拿到孙家那丫鬟的口供的?”
“伪造了一部分。”慕荀恭敬道:“那丫鬟受不住刑,很听话……也因在下知道事情原委,所以真亦是假,假亦是真。”
晚宁有些吃惊,笑着夸赞道:“厉害!你真是大胆!是不是连那个香囊也是你伪造的?我说她怎么能笨到还留着那么重要的罪证。你不怕林鹤翻供,你也不怕他日后找你麻烦?为了这么点儿小事至于得罪他们吗?”
“不是小事!”慕荀认真道:“姑娘的安危是最大的事,他们敢害姑娘一次便也敢害第二次,在下自然不能冒险,最好一次了结。而且,在下有把握不会被此事牵连,也绝不会让他翻供。”
慕晚宁被慕荀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惊到了,笑容有些凝涩,眼前这个还是她认识的慕荀吗?还是那个心机深沉却又谨小慎微、阴翳冷峻的慕荀吗?
晚宁还未搭腔,慕荀又恭敬道:“姑娘,此事是荀未能处理好,连累姑娘受伤,荀万死难辞其咎。”
慕晚宁在心底叹息一声,才缓缓道:“你做的很好,换了别人,不知又会是什么样子,至少不会如你这般查的一清二楚。”
慕荀却道:“荀有愧!”
晚宁沉默,慕荀又道:“姑娘若是心有不甘,荀自有解决的法子!”慕荀问出这句话,其实心中十分忐忑,他明知道她的目的不在此,却不知为何还是要这样问。
慕晚宁淡淡道:“不过是件小事,我要的都已经拿到了,一点儿小伤不算什么,你不必如此。”
慕荀坚持道:“姑娘不惜受伤也要将此事化大,荀应该把事情办的更好一些才是。荀知道姑娘不是为了惩处谁,只是想探探人心,但是姑娘受伤本就是荀的责任!荀不能为姑娘分忧,实在愧疚难当……”
“慕荀!”慕晚宁打断他,不悦道:“我要你做的你做好便是,这不过是件小事,不管是你还是别人来处理,都无甚区别。把该做的做好就是了,你这般不依不饶,是在怪罪我了?”
“荀不敢,荀只是担心姑娘!”慕荀惶恐答道。
慕晚宁冷声道:“慕荀,你逾越了。”
慕荀心下一跳,立即恭身行礼道:“是,荀有罪。”
慕晚宁沉默良久,声音才恢复了柔和道:“好了,说正事吧!”
慕荀重新站直,身体却有些僵硬,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姑娘要我做的,都已经备好,右相近来事多,颇为心烦,已经疏远了王富安。”
慕晚宁嗯了声,慕荀继续道:“关于太常寺少卿冯宰旭,在下又查到了一些。想来是姑娘想要知道的。”
“说!”
“冯宰旭与邱先生也有私仇。”慕荀一语概之。
慕晚宁蹙眉,问道:“什么事?果然是他?”
慕荀道:“是前年的事。冯宰旭利用职务之便曾向陛下提供了……一些丹药,本为陛下所喜,后来陛下宴请邱先生时也曾拿出过……要赏赐给先生,被严词拒绝了。邱先生大义凛然,还规劝陛下不可再服此类丹药……”
“陛下倒是没有发怒,当时也只是叫人收起来了,没有再提,转而赏赐了邱先生一些孤本经文。不过,冯宰旭却因此记恨上了邱先生……”
慕晚宁听了慕荀的话不知该说什么好,萧君尹疯了吗?邱贺那时候都七十岁了,而且他向来洁身自好,无妻无妾,过得像和尚一般……萧君尹怎么能这么羞辱他!
慕荀见慕晚宁默不作声,知道她定然会意,又有些尴尬的道:“冯宰旭的丹药都是偷偷进上的,那日陛下也是醉了,本来和邱先生相谈甚欢,又追忆起过往,怜惜邱先生没有子嗣,才……”
“确实醉的不轻。”慕晚宁嗤笑一声,眼中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