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抬手敲了下四骨的脑袋,“还不快去!”
“是!”四骨摸了摸头,心里懊恼自己现在把主子当什么了……立即转身出门去安排车马。
大夫人如今特意给慕晚宁安排了一辆奢华的马车,供她随时使用,倒是十分便利。
晚宁今日出门就只带了四骨一人,连车夫都不用,都是四骨赶车。
马车出了府,在慕晚宁的吩咐下,一路赶去了西市的德雅轩。
时隔一个月,这间书画铺子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门口的几幅字画换了,远不如那日所见的燕沽的字。
不过才月余,再次踏入德雅轩,晚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甫一进门就看到了在书桌旁忙碌的赵掌柜。只是赵掌柜见她进来,抬头端详了好半天才“诶哟”叫了一声。
“慕姑娘,真是慕姑娘!小的还以为看错了。”赵掌柜十分热情的上前行礼,看她的目光中满是兴奋。
“掌柜,好久不见。”晚宁笑着颔首见礼,目光在店铺里打量了一圈。
赵掌柜看她动作以为她是要找什么东西,笑着问道:“姑娘可是需要什么,小的给姑娘找来。”
旁边的两个伙计见自己掌柜笑得五官都拥在了一块儿,有些纳闷这是来了尊什么大神,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这位姓慕的娘子。只觉得这贵人家的小娘子生的真是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只偷摸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了。
慕晚宁扫视一圈,对赵掌柜笑道:“今日想买些笔墨和画纸,劳烦掌柜帮我挑些。”
“不敢,不敢,姑娘稍后。”赵掌柜点头哈腰、恭敬至极,指使一个伙计去上茶,又指使另一个陪他去挑东西。
伙计们立即忙碌起来,晚宁看着有些好笑,总觉得这掌柜有点过于激动了。
慕晚宁笑着走到书桌旁,见其上铺开了一副寒梅图,是前朝绘画大师叶秉之作,微有些惊奇,便细细观赏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确实是真迹,只是有几处残破,正在修补。看来这赵掌柜擅长补画,手艺极好。
赵掌柜此时已经让伙计摆出了一堆笔墨纸砚,都是上上极品。他看晚宁还在看画,也不好上前打搅,只静在一旁等候着。
“这是叶秉的画?真是神工意匠。”小半刻钟后,晚宁开口问道。
赵掌柜赞道:“姑娘好眼力,确是叶大家的画。”
慕晚宁笑了笑,不再看那画,转身去挑纸笔,挑拣得十分细致。
赵掌柜在一旁耐心等候,却见晚宁拿起一根湖州羊毫端详着问道:“之前就想问,那幅公主之画是燕大人自己的还是从掌柜铺子里买的?”
张掌柜道:“是燕大人的私藏,只是边角有些破损,让小的稍作修补。”
晚宁哦了声,又问,“掌柜技艺高超,确实难得。燕大人常来找你补画吗?”
“姑娘谬赞了,雕虫小技,倒是在姑娘面前班门弄斧了。燕大人喜好书画,多有古画藏品,一来二往,倒是叫小的修补过不少。”赵掌柜恭敬回道,脸上带了丝喜色。
慕晚宁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不再问话,把挑好的纸笔交给赵掌柜包好,让四骨付了银子。
原本赵掌柜如何都不肯收下银钱,非要将笔墨赠与晚宁,却被四骨瞪了一眼,硬塞了银子,无法再推辞。
“那枚小印很是精巧,多谢掌柜。你有心了!”告辞前,晚宁又状似无意的谢了赵掌柜一句。
赵掌柜面色一僵,却又立马掩饰住,笑道:“姑娘不嫌弃便好,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神情凝滞,慕晚宁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没说什么,默认了赵掌柜的话,和他告了辞,出门上了马车。
重新坐到马车里,晚宁从荷包中取出了那枚精致润泽的羊脂玉小章,在指尖摩挲了片刻,心里生出丝异样的感觉。
看方才赵掌柜的反应,这小章只怕不是他所赠。那会是谁呢?
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和赵掌柜相识,又见过她的画的,只有燕沽。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也许只是掌柜惊讶于她会突然提起感谢所以才露出那般神情。
这样好的玉,可价值不菲……但玉再好,也不过是一枚拇指大小的小章。若说真值钱,还真值不了多少。
真正贵重的是这份心意以及这章上刻着的字。
晚宁摩挲了一会儿章底的两个小字,没有察觉指尖已经沾染上了点点红泥。心里生出丝烦闷,觉得此事还是不要多想了。
然后把小章收回荷包,开始盘算起另一桩事。
她之前想过,她前世的画作流传下来的极少,除了宫里的几幅,民间几乎没有。直到看到颜束的信,她才知道,原来是他偷了自己的画,私藏了不少,所以她才有好几幅画作流传在外。
想来燕沽手里的那幅就是由此而来的。
颜束死后,他的遗物是谁处置的?可惜她已经忘了……她原也没在意过此事。
她死之后,萧君尹毁掉了颜束和薛安的墓地,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最后她的尸体被葬在了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的画会不会是从颜束的墓地里被挖出来的?
当初她就该插手颜束的后事的……
要不要把陵柔的墓地挖开来看看?
晚宁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去挖陵柔的墓干什么?当初还是她下令把陵柔葬在颜束墓旁……她难不成是着魔了,竟真打起了死人的主意。
当年陵柔倾慕颜束之事,她一直心知肚明。
只是她不愿意掺和,甚至觉得颜家和颜束有这样的丑事最好不过……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真不是个东西……
颜束再如何也是她的驸马,她当初却从来没把他当自己人看过,更别说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一直觉得颜束是颜束,她是她。
现在她觉得自己那时候怕不是个傻子。
晚宁使劲摇了摇头,驱散又开始混乱的思绪。
正事要紧,她要想办法把她的画从燕沽手里拿回来……
之前她想借助那个赌约,可她又觉得不妥,毕竟赌约之事太多人知道。而萧乐宁这个名字如今已经见不得人了。
她只能私下去找燕沽再谈条件了。
“四骨,再去一个地方!”车里的晚宁忽然吩咐了一声,四骨应是,马鞭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