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温柔笑道,“还好,我画的就是姐姐送我的牡丹,若姐姐没送我那么多,我倒确实画不出了。”
安晴兴致勃勃,“待我再送你几盆赏玩。”
晚宁连忙摆手,“可别了,我养不好,先前的那些也都只剩下枝干了……”
安晴见晚宁面上露出羞赧之色,笑着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端午节逛西市的热闹和有趣,说来年一定要带晚宁一起去逛,夜里的景儿比白日里还要好看。
晚宁用力点头,一脸艳羡的保证下回无论如何也要去逛逛西市的夜景。
然后又念及安晴身子虚弱,不好多打搅,谈笑了几句就请辞离去。
安晴点头,一脸笑的看着安沅真亲自送晚宁出门。
出了安晴的院子,在广阔舒朗的园子里慢慢走着。
安沅真对慕晚宁道:“九娘子昨日离去后,大哥便醒了,精神好了很多,还多用了一碗汤水,祖母要我再来谢谢娘子。”
晚宁微笑颔首,不远处的树枝上有一对鸟儿正在耳鬓厮磨,传出愉悦的叫声,她微微仰头看着,笑意渐渐加深。
“今日就不多打搅了,后日我再来府上拜访。”
说完又从四骨手里接过一小摞文册,交到安沅真手里,笑道,“这是我给谢二爷的谢礼,有劳三爷帮我交给他。”
安沅真有些迟疑的接过,看了看册子的封皮,心中疑惑更甚,但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晚宁就此告辞,出门上了马车。
安沅真目送她离去,一直站着看到马车没了踪影才收回目光,慢慢往府里回去。
他轻轻翻看最上面的一本册子,果然是谢二的文章。只是多了很多朱笔批注,字迹娟秀又颇有风骨。
安沅真有些诧异,这朱笔小字写的真是好,这是慕九的字吗?
再多看几眼,更是心惊。
这文章评的好,改的更好。这样的才学,连他都觉得不如。
他知道慕九不一般,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不一般。要有多少年的寒窗苦读,才有这般的学识见识……可那个孩子,如今不过才十三岁。
他忽然想起,晚宁曾经说过,要做谢二的先生。她当日还信誓旦旦说,她能让谢二考过秋闱。
那个时候,他们都只是觉得她在说笑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如今看来……还是他小看了她。
她的画,她的字,她的文采,样样精绝。甚至,她还会治病救人。
她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奇处。
安沅真心中生出无限感慨,这个孩子回到长安不过才一个多月,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
也许有她在,大哥真的能好起来,能和他们一样过正常人的日子。
如果大哥好了,他们家也会与如今不同。
太婆不用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翁翁的心能更加安宁,他阿爹没有后顾之忧也能更进一步。
还有五弟……
五弟昨日受了罚,却一点儿没有闹腾。他好像也懂事了很多。
他一直以来都把小他三岁的五弟当成小孩子。其实五弟已经不小了,他比小妹还要大一岁,比那位九娘子更是足足大了三岁。
五弟前些日子还求了翁翁,说他想去羽林卫。
翁翁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立即回绝。
他当时觉得不妥,觉得五弟还小,即便他是安家人,去羽林卫只怕也要吃不少苦头。
他放心不下。
不过如今,他觉得或许他该放手让五弟去试试……
毕竟,无论是翁翁还是他,都不可能永远庇护五弟。
翁翁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近来才会常常叹气。
翁翁和太婆年纪都不小了……大伯腿脚不便又常年卧床,如今的安家表面上是他阿爹在支撑,实则倚靠的还是翁翁。
那阿爹之后的他们这一代呢?大哥身子不好,五弟年幼顽劣,能支撑安家的也只有他。
他知道,太婆前些日子还和他阿娘商量过他的亲事,她们都盼着他能早日成亲,多生几个孩子,为安家延绵香火后代……
可他自己呢?他一直不想谈及婚事,不想过早成亲。他想娶一个人,是想与她相亲相爱的相伴一生,而不是有目的的把她娶回来,让她为他们家延绵子嗣,让她作当家主母劳累一生……
而且,他真的没有成亲的念头,他也没有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长安城里的世家女子,他从小看到大,就没觉得有一个是让他想要走近的。
也许现在有一个了……
安沅真边走边想,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淡青色身影。那日曲清池畔,她那一身真的很好看。
手中轻摇的折扇忽然顿住,手紧紧的攥住扇柄。他在想什么……他糊涂了不成?疯了不成?
她还只是个孩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大慈恩寺遇见她,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那个时候,他觉得她只是个很小的小姑娘,并未留意。
可后来,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觉得她只是个小姑娘了……
他和小妹一样,觉得她很是不同,甚至有些奇特,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看看,似乎和她在一起会有无限乐趣……
可他,不该动这样的心思。
安沅真懊恼非常,如今他最该担忧的是大哥的身体,其他的事都要等大哥好了再说。
这般想着,又轻轻摇了摇头,驱散了心底的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往他大哥的院子过去。
…………
此时的璟安侯府里,明老夫人正陪着安老太爷,在他的书房里对坐饮茶。
明老夫人眉头紧蹙,时不时瞥一眼看上去十分淡定的老头子,有些急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倒是说说,这事儿究竟有没有谱儿?”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还问我作甚?”安老太爷语调淡淡,看也不看明老夫人。
“老头子!”明老夫人更加羞恼,半嗔怪半无奈的唤道。
“你说的对,总要试一试。”安老太爷轻轻啜了口茶,还是安抚了一句,放下茶盏又问道,“那丫头的底细去查了?”
“已经派人去了,还没回来,毕竟临安路途遥远。”明老夫人叹了口气,紧蹙的眉头一点也没有松解。
安老太爷轻描淡写道:“既然你认定了她是公主府旧人之徒,查不查的也无甚区别。就赌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