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沽没料到她这般反应,呆了一瞬,还是站起身来,“我去跟法师说一声。”
“燕大人,多谢你!”身后的少女喃喃了一句,然后就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燕沽身形顿住,静立片刻,还是转回身去将她抱起,轻轻送到了榻上。
看着榻上沉沉睡着的少女,燕沽心中滋味莫名。
她说要喝酒,他还以为她多能喝呢?才几杯就醉成了这样!
她就这么不设防,和他共处,就这么睡着了……
这还是那个他一直以为的阴险诡诈的小丫头吗?
燕沽有些呆怔的看着榻上的少女,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转身离去,可步子却怎么都迈不动。
这孩子睡得并不安稳,连睡梦中眉头都轻轻蹙起,好像有很多烦忧。
是不是一夜未眠,才会困成这般。
她说她累……这么小的孩子,哪来那么多心事!
是因为慕家,还是因为慕贵妃?她近来看着忧愁苦闷的很。
燕沽慢慢挪开视线,不再看少女的脸。拨开榻边的薄被,轻轻覆在她身上,手指不经意间从她的脸颊划过,又刻意停留,指尖点在她眉心,想抚平那很不好看的纹路。
熟睡的少女呢喃一声,忽然抓住他的袖口,“颜……别走!”
燕沽的笑意漫上眼角,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袖,隔着薄薄的轻袍,能清楚感受到她掌心的凉意。
手怎么这么凉?
她是在喊他吗?在睡梦里喊他?
看到她嘴唇蠕动仍在呢喃着什么,他勾了勾唇角,微微俯身凑近。
“颜……束,对不起!”
听清名字的一瞬间,燕沽浑身的血霎时凉了一半,目光也变得有些阴寒。
她唤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颜束……是谁?
颜束,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是不是他听错了!
燕沽把衣袖从晚宁手里抽出,为她掖好被角,转身出门而去。
在他身后,晚宁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迷离涣散。
随着光亮渐熄,又缓缓闭上。
…………
晚宁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她推门而出,眼前霞光映衬下的满院茶花,显现出别具一格的美。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有些疼的额头。
那酒确实烈,这一觉她睡得很好,可这么久了,酒气还没散尽。
“小姑娘,醒啦?”院子一角,穿着破烂僧衣的和尚善让,正拿着一个木桶往茶花下洒水。
晚宁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亮。
远处衣着有些破旧的老和尚,面容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变得柔和,很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晚宁欠身向他行礼,十分恭谨,“叨扰法师了。”
善让和尚语气和缓,“马车在外头等着呢,知道你事情多,快回去吧!”
“燕大人呢?”晚宁下意识的环顾一圈,没有找到燕沽的身影。
善让不满的嘟哝,“走了,真是个没良心的!”
晚宁心中有一丝空落,又觉得自己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心中生出丝烦躁。
燕沽自然会走,燕康山今日便要离开长安回去范阳,他必然要去送行。
燕康山此番又从皇帝那里要去了不少好处,她冷眼看着,心中不安的厉害。想过今日要试探燕沽,但凭燕沽的敏锐,只怕会打草惊蛇。
晚宁憋了口气,对善让和尚道,“多谢法师招待,阿宁感激不尽。”
“没什么,这地方反正也不是我的,有空儿常来玩啊!”善让和尚前言不搭后语。
晚宁默了默,再次行礼和他告辞。
走到寺院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善让的声音,“忧思过重,不是长寿之相。该放下就要放下!小姑娘,活在当下不好吗?”
“是,多谢法师指教!”她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冲善让和尚的身影又行了一礼,出了寺院大门。
马车前,四骨无聊的挥着鞭子,见晚宁出来,忙迎了上去。
“燕大人什么时候走的?”晚宁问四骨。
四骨摇头,“不知道,有人午后递了信儿来,让我来接主子……我没看到燕大人!”
晚宁颔首,没再言语,上了马车。
四骨心中纳闷,却不敢多问。
主子的脸色很差……是起床气吧!
……
……
林鹤自上回谋害慕晚宁不成,反倒被关了三日刑部大牢,心中就一直憋着一口恶气。
他堂堂陵阳长公主爱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虽说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但这脸面可是丢大了!
原本和他交好甚至捧着他的那群世家子弟,表面上还好,背地里却都偷偷嘲笑他,还有不少与他断了来往。
连他阿娘都旁敲侧击训斥了他好几回。而他那个蠢胖的舅舅更是看见他就恨得牙痒痒,他拿着厚礼上门赔礼,直接被王府家丁赶了出来。
林鹤这个气啊!
他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等屈辱。
他如今一想到慕晚宁和慕荀,甚至慕贵妃,就恨得牙痒。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可奈何他如今也没什么整治慕家的好法子。
他心中抑郁,怒火十几日都不得平息。
不过好在,近日他身边有美人相伴,聊以慰藉,才觉得舒心了不少。
极乐馆新晋的头牌娘子——许妙娘,长得像极了李家那位出挑的美人李依依,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了。
他觊觎李依依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可偏偏李家就是不肯与他们林家结亲。
而阿娘也没看上李家,就在前些日子,他犯了那事之后,阿娘就给他定下了顾氏女,如今连小订礼都过了。
他心里不肯,阿娘看重顾家,不就是看重顾家那位太子妃,觉得太子将来登基,他娶的这位顾氏女就是皇后的堂妹,比李家娘子身份贵重。
可那位尖酸刻薄、粗鄙浅陋的顾氏女,怎么和温良娴静、美貌柔婉的李依依比。
一想到他得不到的李依依,将来却要嫁给别人,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膈应。
好在,还有许妙娘。
她不只容貌与李依依相像,还颇有才情,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若不是身份低贱,他都动了抬她回府的念头。
自从五日前,他花高价梳拢了许妙娘,享乐了一夜,食髓知味,之后接连几日,他日日都宿在极乐馆。
连他阿娘派人来寻,他都避而不见。
出了极乐馆又是一堆烦心事,他如今一件也不想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