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骨把撑着门框的手放开,双臂抱胸倚在门框上,只空出一人宽的距离,让于氏进去。
于氏用鼻子哼了口气,看四骨那一脸可恶的笑,到底也没说什么,从她面前挤了过去。
身后她的贴身丫鬟也跟着挤了进去。
于氏进屋看着犹自坐着啜茶的晚宁,犹豫着是坐着还是站着,她怎么说也是小九的嫂子,总不能站着和她说话吧!
可这小九身上好凌厉的气势,让她一进屋就有些瑟缩,一时之间竟不敢动弹了。
于氏心里有些慌乱,以前她也见过几回小九,只是觉得她自从被贵妃娘娘认可了之后,越来越贵气了,可也没发现她有这么逼人的气势啊!
难不成是自己今日做贼心虚,所以才会畏惧她。
于氏心中不愉,有些羞恼又有些愤恨。
这个小九怎么就回来了,就该让她一辈子待在临安,永远别回来!
“三嫂,”晚宁放下茶盏,微微抬眸看向于氏,轻轻唤了一声,“你先和我说说,我阿姐的嫁妆吧!”
于氏被她的眼锋扫过,浑身上下都打了个颤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三嫂?”见于氏半天也没个反应,晚宁又唤了一声。
身旁的贴身丫鬟轻轻拉了拉于氏的衣袖,于氏才猛然惊醒,“啊”了一声,喘了几口粗气才道,“那个……三婶留给贵妃娘娘的嫁妆,一共有九间铺子、六个庄子、两处山庄和一处别院……”
四骨听得一个愣神,这么多……主子她娘这么有钱,主子以前咋穷成那样?
晚宁漫不经心的听着于氏说起这些资产,手指点在桌子上。
“除了这些,还有些大家具、金银器、首饰锦缎之类的。不过妹妹也知道,有些东西放不了多少年岁,这些年折损了不少,而且每年修缮还要花上不少银子,所以这……这银子就少……少了些。”
说到最后,于氏有些支支吾吾。这是她婆婆二夫人交代她的。她说,反正晚宁是个小姑娘,又不通庶务,哪里懂得这些,随便找些由头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她原本深以为然,可如今对上晚宁一双似是能洞察一切的黑沉眸子,她就有些不确定了。
“听说这些铺子近几年都是三嫂在管着?”听于氏汇报完,晚宁语调和缓的问道。
于氏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也是前两年才接手管了几间,大部分还是在阿娘手里。”
“哦,还在二伯娘手里啊?”晚宁轻笑一声,“这么说,二伯娘现在是不打算把阿姐的嫁妆给我咯?”
于氏没想到慕晚宁会说的这般直接,立即辩驳道,“不是,不是,怎么会。咱们是什么人家,哪能昧下娘娘的嫁妆。只是……妹妹你看,这庄子还好说,找好了庄头管着也就是了。
可这铺子之类的,最是劳心劳力,妹妹从前也没管过这些,我当年也是跟着阿娘学了好久才勉强上手的……”
“所以呢?”晚宁打断于氏,问道。
于氏咽了口唾沫,满脸堆笑,“这些铺子不易打理,不如就先由我们替妹妹管着,等妹妹出嫁了再交到妹妹手里。妹妹也好找机会慢慢学着怎么打理铺子。
妹妹放心,这些都是妹妹的嫁妆,肯定错不了,到时候一定悉数奉上。而且每年铺子的流水,我们也都会交到妹妹手里。”
晚宁笑了笑,不置可否,“三嫂不是贴心的为我叫来了掌柜吗,叫进来我瞧瞧。”
于氏一愣,有些摸不透晚宁的意思,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愈发慌乱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了推身边的丫鬟,让她去把掌柜们叫进来。
丫鬟去叫进掌柜,门口站着的四骨也不让路,依旧半挡着门,看七八个掌柜一个个的从她眼前挤过,不停的抽着嘴角。
打头的掌柜是个满脸堆笑,长相富态、穿着也十分华贵的中年男人。
晚宁多看了他几眼,倒是生了一副聪明相,只是形容略显猥琐,不是个真正大气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把这一群人全都打量了一遍。
几个掌柜恭敬的和晚宁见了礼,然后在晚宁的指示下粗略的介绍起了自己的铺子,物资、进项、流水之类的。
晚宁粗粗听了,笑意越来越深,“如此听来,这些铺子多是不挣钱的……”
于氏赶紧接道,“可不是嘛,妹妹有所不知,如今生意难做,而且咱们家毕竟是世家贵族,又不是那粗鄙的生意人家,养几个铺子也不过是撑撑门面罢了。”
晚宁点了点头,“倒是难为二伯娘和三嫂了。”
于氏听了这话,心头终于一松。看来这小丫头不过是气势惊人,到底是年纪小,又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
却不料晚宁话锋忽的一转,冷冷的道,“既然不赚银钱,就卖了吧!有几个铺子位置还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三嫂说的对,我不擅长经营,便是日后出嫁了,也不想管什么铺子。既如此,不如早早卖了,换成银钱娟匹一类的,我收起来也便当。”
此话一出,不只是于氏,就连屋里的掌柜们也都惊愕失措,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不能卖?”晚宁微微偏头,淡淡扫过屋里神色各异的一群人。
于氏愣怔了半天,终于开口,“这怎么行,这毕竟是三婶留给贵妃娘娘的嫁妆,怎么能说卖就卖了……贵妃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听了于氏的话,晚宁实在忍不住,掩着嘴轻笑出声,“娘娘那里我自会去说,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先散了吧!”
她这一番话说的不容置疑,于氏错愕之下有些恼了,还想说什么却被那个打头的中年胖掌柜拉了拉衣袖,刚要说出口的责问又生生咽下。
晚宁又看了那掌柜一眼,端坐着唤来春喜沏了盏新茶,不再理会屋里的其他人。
“三嫂还有事?”啜了口热茶,呼出口浊气,晚宁挑眉看了于氏一眼。
于氏自知待下去也无用,微微欠了个身,甩着帕子走了。
其他掌柜面面相觑,也都散了。
小小的长翠院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四骨冲门外啐了一口,厌烦的道,“主子,他们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我看他们说的那些嫁妆只怕是不实,不知还昧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