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慕思嬛的表情从惊喜哀婉变成了震惊失望她手掌用力抓着栏杆，保养精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掐进肉里也浑然不觉，“荀郎，你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你怎么还不救我”
慕荀不语也不靠近，只隔着恰好的距离静默的看着她。
“荀郎，难道我待你不好吗”见慕荀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满是怜悯的投向自己，慕思嬛眼泪凌乱，心中又慌又痛。
她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满目柔情、痴痴的看着慕荀，松开栏杆将手向他伸过去，期待他能握住。
慕荀一动不动，看了一眼她伸过来的手，又对上她满是期盼的双眸，脸上维持着一个淡漠的笑，微微偏头问道“你说从前，还是现在”
“荀郎你”慕思嬛愣怔一瞬，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凄然一笑，然后慢慢将手收回，“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体的，你说过你会娶我，你说舍不得我受半分苦楚”
慕荀漠然的打断她，“阿嬛，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待我很好，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没有你，便没有如今的我。”
他的神情略微郑重，脸上浮起不太真切的笑意，却看得慕思嬛心里更凉。
她忍不住失声道“这些年我一直真心真意的待你，你是知道的，可你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付出却换不来你半点儿情意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自我回到长安，你确实对我助力颇多。”慕荀顿了顿，抬眸看向一脸慌乱愤恨的慕思嬛，声音依旧轻柔，“只是，你对我的好，从来都是有条件的。一旦我不能满足你，你便会将我弃之如蔽履，甚至恨不能多踩上几脚，让我早些坠入地狱免得拖累你，是不是”
慕思嬛瞪大眼睛，她不明白慕荀怎么会这样和她说话，却又无言辩解，只能拼命摇头否认。
“这种事，八年前你就做了如今就算再做一次，我也不会惊讶”慕荀语调平淡，似乎只是在和不太相熟之人谈论今日的天气。
“不是的，荀郎，我一心一意待你，一心一意爱你，你怎么能这般揣测我”慕思嬛凄婉的叫着，拼命摇头否定，“荀郎，我们少年结识，彼此心意相通，这些年更是相濡以沫”
“是啊，少年相识”慕荀再次打断慕思嬛，“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便对你倾心不已，那时候你才十五岁，明艳聪慧、耀眼夺目。”
慕荀的声音微顿，眼眸深深的望着慕思嬛，似是忆起了往昔，年少时的彼此。
慕思嬛见他这般，眼底终于再次浮出一抹光彩，泪眼婆娑，收起眼底的狠厉决绝，柔柔的唤了一声“荀郎。”
慕荀还在追忆，他的眼神一瞬间的迷离，眼底隐藏着淡淡的哀伤，“那个时候我十七岁，情窦初开，以为你便是我毕生所爱，想拼尽所有给你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不过，我那份少年人莽撞的情愫，一定让你很困扰吧”
“阿嬛，你知道当你说你也倾心于我，愿意把你的全部都托付给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你说，你喜欢我，不在意我的身世，不在意我有没有权势金钱，你甚至还说过，只要我肯，你甚至愿意和我私奔。”
“娶为妻，奔为妾，我那般喜欢你看重你，怎么舍得让你受半分委屈。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要更努力。
那时，我曾暗暗发誓，总有一日我会光明正大、三媒六聘娶你为妻。”
听到这里，慕思嬛的心也被触动，她再次眼含深情地望着慕荀，隐隐期待他继续说下去，期待听他说起对自己的深情。
却不料慕荀的话锋一转，虽语气平淡，但言语却都极冷。
“阿嬛，你始终都在骗我你从未想过要嫁给我对不对你只是在哄骗我，让我以为你对我有情，让我心甘情愿为你付出。
你那么聪慧，早就为自己谋划好了将来。我身份低贱，不管我如何努力，终究是给不了你真正想要的。”
慕荀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为了打发我，煞费苦心对我温言软语，哄骗我去参军。
你说，你不会看不起我，你会等我，等我功成名就回来的一日，你就嫁给我
可你那时候就想舍弃我了，是不是”
慕思嬛有些震惊的看着慕荀，她不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这些年他对她这样好，绵绵情意长，她一直以为他还被蒙在鼓里。
慕荀微微挑眉，看向慕思嬛的眼神平淡无波，“你大约是盼着我死在战场上，让我们那段不太光明的过去随着我的死被掩埋干净。这样，你便可问心无愧，安心理得的享受你希望得到的一切，嫁给你渴望嫁去的高门。
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我痴心妄想。
我到底卑贱，不过是寄养在慕家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弃子这般身份，你怎么可能嫁给我”
慕思嬛错愕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她看着神色平静、娓娓诉说的慕荀，心中只余痛楚，良久后才低低哀泣，“不是的，荀郎，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期盼能与你长相厮守的，你信我那时，是阿娘是我阿娘逼迫我出嫁，我不肯的，我是不情愿的，我一直在等你”
“阿嬛，你想要什么，我不是不懂，那个时候我心甘情愿被你欺骗，是因为彼时年少的我，是真心喜欢你。
可现在，我不是从前了”
慕思嬛颓然无力，身子顺着栏杆滑下，蹲坐在地上，“荀郎，原来，你不是不救我而是，你恨我，你在报复我原来要害我的人是你”
慕荀有些好笑，他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笑容却十分苦涩。眼前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可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悲凉。
“你和小九是什么关系你早就认识她了是不是你一直在骗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静默片刻，慕思嬛猛然想到了什么，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仰头死死盯着慕荀。眼里已经没有了柔情蜜意，只有愤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