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晚宁点头,心中并没有一丝放松,“我不是觉得他不该恨,也不是觉得他心狠,只是他回到长安”
晚宁说到一半又停住话头,四骨却使劲点头,好似很明白她意思的模样,“我知道,主子是觉得慕荀明明心中有恨,可他回到长安还能面不改色的和慕思嬛假意逢迎,利用慕思嬛谋得好处,心机深沉到有些骇人的地步,是不是”
晚宁眨了眨眼,有些震惊地瞧着四骨,虽然她说得不完全对,却也道出了她一部分的想法。
这还是从前那个大大咧咧不通人情的四骨吗
四骨瞧着晚宁震惊的神情,有些得意的嘿嘿笑着,“主子,我变聪明了是不是”
晚宁点头,笑了笑,“确实聪明了不少”
四骨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继而收起了笑,认真道,“主子,其实不是我聪明,而是我知道主子你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喜欢什么样性子的人
主子,慕荀的为人不止心机深沉还有些阴暗狭隘,显然不符合您的喜好,所以我一直想问,您当初为什么选了慕荀”
“他有吗他不是”晚宁蹙眉,眼眸微缩。四骨什么时候这么通透,慕荀是什么样的性子她都能看得出来了开什么玩笑,要是慕荀这么容易被人看穿,他还怎么在朝中混下去。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晚宁斜着四骨,脸色也冷了下来。
四骨被她突然凌厉的气势摄到,立即低眉垂首,半晌后挠头苦笑,偷瞄着晚宁脸色嗫嚅道“霍小将军说的我就和他提了提慕大人,这些刻薄话都是他说的其实,我觉得慕大人为人还不错,挺仗义的,没他说得那么不堪。”
晚宁磨了磨牙,“以后他再说这种闲话立即回来告诉我他才回来几天,如今倒是长本事了,还敢随意编排朝廷官员,真是半点风度气韵也没有了”
四骨抽了抽嘴角,低头挨训。她刚刚被主子夸得有点飘,一不小心嘴秃噜,就把霍小将军给卖了这下惨了,下回见面指定要挨揍。
“慕荀还好他虽不是我选的,却也是我看重的,以后不要听霍染这些小心眼儿的话,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判断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言。”发了一通脾气,晚宁又苦口婆心地劝诫。
“知道了”四骨很是受教的垂着头。
晚宁不预再苛责她,又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我睡一会,有些累,你在这里陪着我吧”
四骨眼里立即又有了神采,屁颠屁颠地跑去铺被褥。
晚宁瞧着她的动作,想起方才的一番话,又想到霍染和慕荀。
霍染不是个会在背后论人是非的人。他说得这些话就是要说给她听的。他不信任慕荀,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事还是单单只是觉得慕荀为人不可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大忌。
她知道慕荀的为人,虽算不上多信任,但她知道他不会害她。
至少,暂时不会。
晚宁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实则思绪纷乱,渐渐坠入深渊般的梦境。
近来这段时日,晚宁过得都很平顺。除了偶尔进宫陪贵妃说说闲话,多数时候都是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摆摆阵法作作书画。
府里近来闹出的大小事与她关系不大,她都没多理睬。
二夫人自那日大闹一场之后就真的有些疯癫了,时不时就在家中闹上一闹,把老夫人和老太爷等人都气得不轻。
太医日日上门诊治,只是二夫人吃了药之后虽然能安分一会儿,却隔不了多久又会犯病。
后来老夫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个老大夫,给她用了一记猛药,二夫人吃过之后就有些痴傻了,整日浑浑噩噩,连话都说不清楚。
二老爷吵着要休妻,闹了好几日。老夫人起初也赞成,只是二夫人娘家孙氏赔着笑脸带着厚礼来过几趟之后,休妻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孙氏能如此,是借了工部尚书孙伯丞的光,而孙伯丞暗中相助,也是不愿意少了和慕家的这层关系。
或者说,是不想少了和贵妃以及慕荀的这层关系。
如今的慕荀已不可同日而语。右相和陛下都十分看重他,一人身兼十一职之多,风头极盛。连孙伯丞都私下与他交好。
休妻之事没成,二老爷很是郁郁寡欢了一段时日,好在后来又纳了个江南戏子出身的小妾,整日里温香软玉在怀,才慢慢疏解了郁气。
六月末的时候,慕思嬛下葬。葬礼很是简陋,棺材板子不过是最普通的杉木。且下葬那日也无一人送葬。
程家不愿管她,更不愿意把她葬在程家陵墓,最后只让人在城郊挑了个小山头草草葬下。
晚宁让四骨去探了一下,回来后听了禀报默然良久。
她的墓地也不知在何处,估摸着连入殓的棺椁都没有,葬得还不如慕思嬛。
她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唏嘘人的命数。
随着二夫人疯癫、慕思嬛下葬,之后没过几日,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双双病倒了,外头传言是让二夫人给气的。晚宁也没去细查,知道事情有古怪,猜测是贵妃指使慕荀下的手。
贵妃从前就厌恶慕家这二位老的,对他们的感情可远不如对慕思嬛,所以下起手来也是不留余地。
到如今,老太爷和老夫人各自躺在床榻上养病已有月余,都只吊着一口气,没有丝毫好转的势头,就把掌家的大夫人累得不轻。
她整日忙里忙外,伺候公婆、打理庶务、看顾孙儿,几乎日日都忙到很晚,根本没有闲心再管晚宁这边的事。
就这样,虽然慕府里一团乱,但晚宁这些日子却过得尤为自在。
安家那边自莲卿上门之后晚宁就去得很少了。倒不是她不想去,主要是她看过一次莲卿给孝真解毒的场面,银针扎着的穴位都很歹毒,她在一边看着孙儿痛苦的表情着实心疼。扎针之后还要忍着剧痛去泡灼辣的药筒
这解毒的法子实在残忍,饶是孝真再坚毅,也是疼得受不住,来来回回晕过去好几次。
她看过一回就忍不了了,回来连着做了几夜噩梦,之后就不肯再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