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跟在她身后，看着前面少女依旧娇弱的身形，目光变得愈发温柔。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丫头时，她不过才九岁，如今也已经是大姑娘了。
顾长卿又没来由得有些惆怅，时间过得真快，四年的时光，好似不过是眨眼之间。
进了暖阁，众人都起身见礼，顾长卿态度温和，一一客套了几句。到了霍染那里，他也笑着说了一句“长大了，也长高了”，让站在一旁的晚宁呵呵干笑，然后死死瞪了霍染一眼。
敏锐如霍小染，立即避开她的视线，把顾长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不请而来都是有原因的，而顾长卿突然而至的原因，就写在了霍小染脸上。
因为顾长卿的到来，暖阁里的气氛拘谨了不少，几个人闲谈的声音都自然而然地压低。
李依依还没这么近地看过传闻中的顾将军，矜持如她，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好几眼。
安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把自己知道的全说给她听。
安沅真坐在两人对面，他今日安静地有些过分，眼底有一片青灰。
对于他这副样子，晚宁选择视而不见。没必要给小家伙留什么念想，那日若不是他醉倒了，她定会把话说明白。不过看如今这情形，聪慧如他，也已经想明白了吧。
安孝真坐在安沅真身边，对于顾将军的到来也就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过多反应。
整个暖阁里最兴奋的就要数安炳真和谢二谢怀祥了。他俩围着顾长卿问这问那，一点儿都没有初次见面该有的生疏客套，简直像看到自己亲哥一样。
“将军带了些鹿肉来，你们想吃烤炙的还是炖煮的”晚宁提高声音问了一句，打断了屋中众人的交谈。
安炳真眼睛一亮，追问顾长卿，“将军，是你亲自打得鹿吗”
顾长卿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晚宁笑道“辛苦你了。”
晚宁回了个笑，目光却淡淡得，“要多谢将军给我们带来的无上美味。那就烤一些再煮一些吧，反正多的是。”
话音刚落，她就又退出了暖阁，亲自下去吩咐人清理鹿肉。
顾长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小丫头长大了，但脾气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霍染的脸上有明显的尴尬之色，他尽量掩饰着，拿着酒壶给自己灌酒。
晚宁去了一刻钟左右就回来了，神情平淡，轻轻坐到了安孝真身旁，摆出棋盘，邀请他对弈。
她不打算对顾长卿有什么特殊招待，她觉得他也不需要。
那边几人聊得热火朝天，霍染的目光偶尔向她这边瞥来，晚宁都选择了视而不见。霍染心里有数，不管是他刻意邀请还是顾将军自己提出的，他都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她对此并不高兴，对此霍染应该也有数。所以才不停地给自己灌酒。
暖阁里热闹了一阵子，热腾腾地鹿肉就端了上来。顾长卿很有心，送来的鹿肉都是收拾好的。
晚宁又命人烫了几壶酒，众人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临近傍晚酒席散去。
谢二和安五还对顾长卿依依不舍，一副还有好多话没能说的样子。顾长卿便邀请他二人有空去他的将军府做客，二人高兴应了。
临行前依依惜别。
晚宁送走众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去。
“你还要躲到这么时候”
此时忽然下起雪来，晚宁仰头望向天空，悠悠地轻叹了一声。
霍染从她身后缓缓走出，微微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顾家出了些事，我没办法拒绝他。”
“嗯。”晚宁伸出手，想接住零散飘落的雪花，“我知道，其实他回来之后我就该亲自上门致谢的，如今长安谁人不知，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霍染眉头紧蹙，猛然抬头看向她，满脸歉意，“阿宁，顾将军，他不是那样的人。”
晚宁叹了口气，看着融化在掌心的雪花，忽然觉得手有些冷，再没了兴致，将手收拢回了袖子里。
“回去吧，我没怪你，也没怪他。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他确实于你我有恩。”
“阿宁，我只是”霍染舌头打结，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有些内疚又有些难过。
可不知为何，看着晚宁的背影，他又觉得她此时比自己还要难过。
“我阿姐怀了身孕，我最近时常要进宫陪着，可能有很多事顾及不到。顾家那里，你多留意。还有顾将军，他若找你，你便听他安排。你与我不同，你们之间的情意毕竟要比我深一些。”晚宁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霍染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好。阿宁，对不起。”
晚宁失笑，“不用说对不起，我说了，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霍染疑惑。
晚宁再次仰头望天，雪花纷纷扬扬，落得更欢了，她抬脚往前走，头也没回地淡声道“没什么。你回去吧燕康山要回京了，你最近当差小心一些，不要太过出头。”
霍染应了声好，却觉得晚宁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肯说。他想问她，可心里又觉得不安，直到她的身影走远了，他都没能问出口。
慕均自搬到了自己的荣庆伯府，日子就过得分外滋润。
赐封伯爵之后，他又在户部领了份五品闲差，每天去喝喝茶说说闲话，轻松自在的很。
进了腊月之后，他就把晚宁给他买得四个俊俏体贴的丫鬟全都纳了通房。
也难怪他这般心急，过了年他就四十四了，却连个子嗣都没有。从前没有也就罢了，如今他可是荣庆伯，有爵位要传下去的。
虽说只有三代，那也是份不得了的荣耀。他要不生出个儿子来，他传给谁。
晚宁的意思是在慕氏族中挑选一个过继过来，慕均却是万万不肯。
他这年纪其实也算不上多大，生儿子的希望还是有的。
果然，刚过了年，家中就传出了喜讯，一个通房丫鬟有了身孕。
对于此事，晚宁说不上喜与不喜。
慕均能自己生出儿子最好，只要他高兴，要是生不出，从旁枝过继一个年纪小的也就是了，都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