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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百变星君
    中国人好客,吃了文先生满满一桌菜,如果直接就这么走了反而显得自己不礼貌,于是波莫娜和西弗勒斯在女招待的指引下,乘坐电梯上了三楼。



    和楼下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不同,三楼非常安静,里面的装潢非常中式,朱红色的木柱子上用彩色的颜料画了仙鹤之类的画,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狭长走廊上放了很多花瓶,有的有一人多高,有的则放在木桌上,里面插着大朵大朵的牡丹。



    这是和张涛家极简田园截然不同的风格,处处彰显着庸俗的贵气,但是这里有很多黑暗,在光影转换间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她的心绪变得不宁。



    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是女孩子勾心斗角的地方,她们说话就像是一群叽叽喳喳叫的燕子。



    而这个地方则是猛兽的笼子,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西弗勒斯的胳膊,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不害怕。



    中国人好客,同时还有一句话叫宴无好宴,秦末群雄逐鹿,刘邦就曾经被项羽请去吃鸿门宴。



    刚才的饭菜里要是下了毒的话,那他们俩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亚洲草药很多,不是每一样都跟委陵菜酊剂一样是无害的。



    但要是因为害怕下毒就不吃,那就是“浪费”了,曹雪芹是北方人,在第六十回里写到:我们家里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



    看人下菜碟的意思是比喻不能一视同仁,待人因人而异,根据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待遇。



    中国人就喜欢猜谜,要领悟别人举动之后的意思,就跟鲁班锁一样,只有聪明人才能拆得开。



    那一桌菜不能不吃,也不能和无间道电影里那个肥仔一样闷头苦吃,西弗勒斯跑到别人的老巢来吃饭估计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来。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在走廊尽头有个双开木门,上面浮雕着兽面纹,它在人民币上随处可见。



    门的两边也是浮雕,按照画风来看应该是“吴带当风”,那些人物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的仙人出巡,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脸都朝着那个兽面纹的木门,有那么几个回首观望,或用大袖捂脸低声交谈,波莫娜仿佛听到了黑暗中传来了他们的耳语声。



    她只是想专心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要跑到这么可怕的地方来?



    门口有一张桌子,一个穿着正装的黑帮成员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看到二人来了一点都不奇怪,反而很客气地点头微笑。



    “老板,客人来了。”他用带着浓浓粤语味的普通话对讲机说。



    “让他们进来。”对讲机另一头的人说。



    紧接着那个看门的中年人对隐藏在木柱后对键盘输入了几个按钮,那个兽面纹的门就缓缓自己打开了,看门的厚度估计能防炮弹,里面的材料和坦克装甲应该是一样的,门后面是个更加气派的大办公室,一大片落地玻璃窗正对着唐人街,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牌楼,玻璃窗前有一张大办公桌,一个四十多岁,微微发福的中年人满脸笑意地向他们走来。



    “哎呀,欢迎二位大驾光临。”



    这人浑身市侩的气息,手上还有个大金戒指,手腕上还有劳力士,好像是个寻常的成功生意人。



    西弗勒斯无视文先生伸出来的那只手,反而转身打量他办公室的装潢,文先生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了。



    波莫娜立刻伸手和他握住了。



    “刚才饭菜非常好吃。”她傻乎乎地说“我非常喜欢。”



    “客户满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好吃的话下次再来啊。”文先生依旧热情周到地说,波莫娜觉着这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华人越来越像韩琛。



    他招待泰国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劲地说恭维话,但这些话一点都不过心,全是场面话。



    “不知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波莫娜看向西弗勒斯,他正在看一副挂在墙上的中国画。



    东方字画的装裱方式和西方不一样,那幅卷轴画上画的是一只藏在水里的牛,它没有角,正望着天上的月亮,看起来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山海经大荒东经中有写,有一种动物,苍身无角,只有一只蹄子,出入水都必有风雨,它的声音跟雷一样,其名为夔牛。



    黄帝曾经得到这种兽,用它的皮制成鼓,用雷兽的骨头做鼓槌,以鼓声震慑敌兵。



    张涛跟她说过,工匠要是对一件器物投入了很多心血,那么它就会有灵,从那副画上波莫娜感觉到了一种波动,联想起神笔马良的那个故事,说不准这只活灵活现的夔牛会随时从画里跳出来。



    马由缰是一个“画家”,和王维那个“诗人”一样都是艺术家。



    “你们是巫师?”文先生忽然改变了态度,他身上的那股市侩气息没了,却好像穿上了另外一种伪装。



    “是的。”波莫娜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们是傲罗?”



    “不,我们是自由职业者。”



    “那副画,你要怎么把里面的东西召唤出来?”西弗勒斯问文先生。



    “小马跟我说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会跳出来救我的。”文先生笑容可掬地说“你想做危险的事吗?巫师先生?”



    “我以为巫师不能参加麻瓜的战争。”



    “现在天下太平,哪有什么战争。”文先生讥诮地说“更何况那么大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平民能参与决策的。”



    古代儒家将民分为士农工商四等,很多读书人其实没有搞清楚一个概念,士大夫阶级再怎么亲近贵族,他依旧是民,并不是贵族之列,然而“士”这个阶级却认为自己已经不是“民”了。



    他的吃穿住行都和贵族一样有标准,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成“士”,不能再和普通平民一样从事体力劳动了。



    正确看待体力劳动阶级才能得到他们的拥护,植物需要培育才能成为粮食,有稳定的食物来源才能讨论治国、文明,这正是古代农耕文明比游牧文明发展地快速的原因。



    西方有句谚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中世纪的早餐和晚餐都很简单,只有午餐才是主餐,这句话现在被当成真理一样被人相信,一如中世纪的人相信大地是平的。



    然而,这天下真的有免费的午餐,卢芹斋就让留学法国的中国学生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



    他是倒卖文物了,可是他用倒卖文物的钱干了好事,也满足了他想当上流人物的私欲,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未知生,焉知死。



    “事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当一个渴望脱离平民,显得自己与众不同的“士大夫”遇上了消费主义,那就像是干柴遇上了烈火,奸夫遇上了**,消费**和激情无限膨胀,偏偏又没有足够的钱来支撑自己的物欲,于是各种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的**事件就出现了。



    士也是民,忘了自己的本质也就脱离群众了,这正是任何一个政党执政最大的危险。



    饱食终日之人,焉能知人间疾苦。



    钱在和平的时候是能买到粮食,可是在特殊情况下就买不到了。



    秦赵长平之战,赵国就找齐国买粮食,可是齐国却不借粮给赵国。



    齐王打得如意算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秦国和赵国大伤元气后他就能统一天下了,可惜偏偏事与愿违。



    公元前259年,有个婴儿在赵国的都城邯郸出生,这个人名叫赵政,而就在他出生前一年长平之战结束,秦国人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降卒。赵政的父亲异人是秦国扣押在赵国的质子,以当时两国的“邦交”,异人被愤怒的赵王杀死一点都不奇怪,只是他在吕不韦的帮助下逃离了邯郸,将赵政和他的母亲赵姬留在了强敌环伺之中。



    赵政是在鲜血、饥荒和偏见之中长大的,他的成人礼就是从献祭两个同母弟弟开始的。



    儒生恨他,在史书上称他为暴君,可是华夏人却称他为祖龙,司马迁的秦始皇本纪里写了的。



    末代皇帝,初代皇帝……让人无限唏嘘感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