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她靠近波拿巴的套房,仅仅只是在走廊上,她就听到了波拿巴的咆哮声。
她看了一眼今天轮值的副官塞居先生,他心有余悸得看着乔治安娜,然后两人一起看向紧闭的房门。
“夫人。”
乔治安娜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是康斯坦,他鬼鬼祟祟得躲在拐角处一个花瓶的后面。
“发生什么事了?”乔治安娜问他。
康斯坦朝着她招手。
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样,她还是过去了,然后康斯坦将一份报纸给了她。
她接过了报纸,头版头条用加粗加黑的字体写着:如果“怪物”死了,我们将何去何从?
这份报纸上详细描写了波拿巴遇刺的事,有所不同的是皮什格鲁成了“屠龙勇士”,而“怪物”则成了波拿巴。
她不由自主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继续阅读下去,这篇文章对“未来”进行了分析,比如谁最有可能接任波拿巴的位置,以及对那天他在市政厅发表的讲话进行了评论:“尽管他(波拿巴)满口和平与大秩序,说要给欧洲带来新的面貌,开启一个幸福的世纪,但倘若真的要达到这些目标,他最好早日死在他发动的战争里,人们已经受够了这个苍白、虚弱、瘦小的‘第一执政’,以及他的工作给人们带来的疲惫了。他不会重建科学和文化的荣耀,反而在蹂躏着欧洲……”。
“这是从哪儿来的?”乔治安娜放下了报纸,拿着它问康斯坦。
“一夜之间到处都是。”康斯坦精疲力尽般说“警察正在收缴。”
乔治安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她看着康斯坦,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
“你有什么要说的?”乔治安娜问。
“夫人,我是比利时人。”康斯坦紧张得说“请别让埃及发生的一切在这里重演。”
乔治安娜很想说这里是欧洲,不是埃及,不过她听到了门口的咆哮声又不那么确定了。
“谢谢你的提醒,康斯坦。”乔治安娜客气得说。
“您用不着感谢,我本来就打算去找您。”康斯坦说“只有您才能让老爷平静下来。”
乔治安娜想笑,‘送死的时候你们倒是想起我了’?
她闯了那么多祸,一时之间不知道波拿巴还会不会原谅她,所以她和康斯坦在那个角落里等着,直到那扇门打开,拉普和丰塔内斯从里面出来,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些不认识的人,不过一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他们是法官——现在除了法官谁还戴着假发?
拉普看到了乔治安娜,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垂头丧气得走了。
康斯坦轻轻推了她一下,好像是要她进那扇敞开的门。
“关上那破门,你们想冷死我吗!”
他咆哮着,站在门口的塞居先生很想关门,不过,他一直看着乔治安娜。
她缓缓得走到了套房门口,波拿巴正穿着浴袍,将那份揉得皱巴巴的报纸拿在手里看。
通常来说,他看到不喜欢的书籍或别的刊物,会直接丢进火里。
乔治安娜将门关上了,将他手里的报纸夺过来,扔进了壁炉里,他面露惊讶,然后恶狠狠得看着她。
“你干嘛勉强自己看这种虚假又目中无人的文章,你一点都不虚弱瘦小。”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没有去试图抢救那份报纸,而是找了地方看着它继续燃烧。
“我本来打算分一部分卢浮宫的艺术品,将玛格丽特的宫殿改成博物馆。”乔治安娜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些流亡者多半要跟着他们一起回法国,在巴黎的圣日耳曼昂莱的住所继续被监视。
只要到了自己的领土上,他们就没有办法在国外这么“自由”了。
“你怎么总想把卢浮宫搬空。”他责问道。
“东西多到都没地方放了,要扩建才摆得下,我往别处搬点怎么了?”
他好像是觉得她不可理喻似的,懒得搭理。
为了避免被安上“败家女人”的“头衔”,她打算跟他说点正经事。
“关于农耕借贷的事……”
“怎么?”他警觉得问。
“算了吧。”她轻描淡写得说“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他不动声色得看着她。
“既然你不想让人民被债务束缚……”
“阿尔萨斯怎么办?”他反问。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
他仿佛觉得很累似的,直接从椅子上趴到了地毯上,然后躺在上面。
乔治安娜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舒服,也有样学样得躺在他的旁边。
“你的办法不是没用,比那些思想僵化、墨守成规的人有用多了。”他疲惫得说“而且你也没有高傲得坚持自己的办法是最好的。”
“你可以明说那是个糟糕的主意。”乔治安娜说。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等于成了你自己的敌人?”
“对的事和要命的事要分清楚,我不想害了你。”
他爬了起来,用胳膊肘撑着地,歪着脑袋打量她。
“什么?”
“你真的那么想?”他反问。
“农民是你的根基,有人会利用债务把他们的地收走,变成新形势的‘圈地运动’,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农学家阿瑟·扬,他在法国农村差点被吊死。”
他失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
“你害怕自己被吊死?”
事实上她害怕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
“因为群氓总是被事物的表象和结果所吸引,大多数人沉浸于表象,在许多时候打动他们的是看上去如此的事物,尽管实际上并非如此。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分院仪式么?那个又脏又旧的帽子会唱一首歌‘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有一个哲学家说过,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现象是那些人能看到、听到、闻到、接触到的,而本质则是需要人经过抽象思维和创造性思维才能‘看到’的。”
“哪个哲学家?”波拿巴问。
乔治安娜没有回答。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美国总统约会,还有英国首相。”
“包括阿伯丁伯爵?”他揶揄着说。
乔治安娜想起了小威廉·皮特那张英俊的脸。
“我总是和丑八怪约会。”
“你说我是丑八怪?”
她瞪大了眼睛。
“不,你长得不错。”
就是矮了点。
“你是不是觉得我矮?”他像是有读心术似的说。
“不~”她夸张得否认。
“说谎!”他翻身压在她身上施以“惩罚”。
她躲避着他挠痒的手,发出咯咯的笑声。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是觉得累了,他停下了手。
“那个誓约还算数么?”他喘着粗气问“当你不再年轻貌美,当我一无所有,你还会爱我吗?”
她看着他的蓝眼睛,脑子里却浮现一双黑色的眼睛。
“你知道你和太阳王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她抚摸着他的脸颊“你不穿高跟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愤怒。
“当我看到那些高个的法国人低头跟你说话的时候,我没觉得他们是居高临下跟你说话,反而像是做错了事,在听你训话。”
“你大可不必此时恭维我,我要的是你的誓言。”
“我和他有过誓言了,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如果我违背了这个誓言,我再发誓还有意义么?”
“你们这些人,都那么冥顽不灵!”他站了起来,双眼变成了金色。
“我不会主动违背誓言,我的性格就是如此,但如果他违背誓言,我才会和你立誓,但我可要告诉你,他立过牢不可破的誓言。”
“那又怎么样?”他挑衅般问。
“我认识一对情侣,因为他们年轻时因为爱立下了血誓,发誓绝不伤害彼此,哪怕有一丁点念头都会带来严重的惩罚,牢不可破的誓言和这种血誓不同,它是可以伪装的。”她顿了顿,又说道“西弗勒斯杀了唯一可以证明他清白的人,保护他的教子。”
波拿巴回头看着她。
“他是个懦夫,虽然这么说他会很不高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懦夫,才意气用事,答应立那个见鬼的誓言,我想绝大多数女人都希望男人发这种不可违背的誓言,但我不想让他本来就很复杂的人生更加复杂,所以我只是跟他口头约定,没有用血誓,也没有用别的魔法。”
他没说“你是个傻瓜吗?”,这可真遗憾,她觉得自己挺傻的。
“你知道温蒂妮的故事,她会惩罚不忠的丈夫,尽管那是口头约定,可瞧瞧我们现在,所以我不想害你,里昂,你心急也没有用,甚至我还要劝你,在明年葡月到来之前,你还有时间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和我立誓,当你一无所有,还和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共处一室的感觉恐怕比地狱还糟糕。”
“这是诅咒?”
“温蒂妮只惩罚不忠的丈夫。”乔治安娜微笑着说“你对自己的妻子忠诚么?”
他困惑得看着她。
“温蒂妮本身没有灵魂,但能通过与人类男性结合及孕育子女获取灵魂,我们越与人类通婚,血缘越接近人类,最后会变得与人类女性无异,除了漂亮一点,但是,如果通婚的数量越少,我们的魔力就越纯粹。”她也站了起来“有一个男巫,他禁止我们到人类的魔法学校读书,他称呼我们为媚娃,但即使是已经与人类女性没什么差别,她还是有魔性,她的未婚夫被狼人抓了一下。”
“她是谁?”
“一个法国的混血媚娃,她改变了我的一生。”她轻柔得说“我从没想过混血的魔法生物会活得那么……理直气壮。”
“你这是什么修辞?”
她本来想说“风光无限”,但陋居和宫殿比起来可差多了。
“我本不该活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之下。”她轻柔得说“有人教我要懂得隐藏。”
“是那个立下血誓之中的一个?”波拿巴问。
“也是急于摆脱誓言的那个。”乔治安娜回答“虽然他被人认为是仁慈的‘白巫师’,但他却对他的爱人很残酷。”
波拿巴没有说话。
“那是个老傻瓜。”乔治安娜说。
“你早上去哪儿了?”他问。
“去你昨天带我去的湖边游泳。”
“难怪你头发湿漉漉的,过来。”
他拿起了浴巾,乔治安娜走了过去,浴巾轻柔得落到了她的头发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轻柔的吻。
“水仙女,请原谅我。”他有点魔怔般说“那天在运河边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控制得了的。”
她看着这个人类,尽管报纸上称呼他为“怪物”。
“有人还等着我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一阵清脆的爆炸声,那份报纸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了。
只留下“怪物”这个词,但它最终还是因为一阵叹息般的风变成了飞灰,不见踪迹。
我觉得《邓布利多的秘密》里,约瑟夫·卡玛没有放弃杀死克雷登斯,不过在格林德沃的城堡里不好动手
格林德沃都没阿不思狠心,偏偏麒麟觉得阿不思更仁慈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