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甲掉的真是防不胜防, 季在渊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形式,和闻或跃如此突兀的相认。
只能暗中给季在龙发了个微信:【我真是谢谢你了。[微笑]】
季在龙还是一脸状况外, 但很认真的回了一句:【不用谢,大哥,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鲜花][鲜花][鲜花]】
#有个傻子弟弟是种什么体验#
季在渊几次运气, 才没有当着闻或跃的面, 上演谋杀亲弟的戏码。他只能安慰自己,仔细想想,这样暴露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真的让他自己来做决定,那他有可能这辈子真的都只会假装一个失忆的自己了。
理由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
往复杂里说,首先,他不知道他到底是该先承认大将军的马甲,还是皇后的马甲, 还是两个都承认;其次, 他不知道他该如何让闻或跃接受这两个身份其实是一个人的事;最后, 也是最重要的, 他曾以皇后的身份对闻或跃表示,在大婚之夜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他坦白, 并在冲动之下, 以大将军的身份给闻或跃写了一封信。
不管季在渊对闻或跃率先承认了哪个马甲,他都没有办法在闻或跃问起来这些旧事时,临场编造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往简单里说, 季在渊一直记得, 闻或跃曾在信中对他坦言, 他想要一个朋友。
准确的说,闻或跃想要的不只是一个朋友,是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他、不会因为他过去的身份而远离他也不会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而黏上来的朋友,他同样还想要真心喜欢他的家人诸如此类,他所没有办法拥有的东西。
而只要是闻或跃想要的,季在渊就一定会想办法双手奉上。
在古代的时候,季在渊就一直在琢磨该如何把这些都一一实现了,鉴于闻或跃皇帝的特殊身份,太后又实在不是个人,这些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情感,对闻或跃来说真的是难于登天。幸好,他们如今有了在现代重来一次的机会。
闻或跃已经有了偏爱他的家人,现在只缺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朋友了。季在渊的疑心病让他信不过任何人,独占欲又让他觉得再不会有比他自己更能胜任这个角色的人。
总之,他们就到了这一步。
季在渊六岁习武,十三岁杀敌,十五岁以少胜多赢下了人生中自己主导的第一场小型战役,所有见过他挥刀斩马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狠角色,有着和阴柔外表截然不同的狠辣暴戾,是那种这辈子都不知道害怕两个字该怎么写的人。
事实上,从小到大,连季在渊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刀尖舔血,马革裹尸,他,无所畏惧。
直到季在渊认识了闻或跃,他才明白他也会有害怕,也会有怯步。
军师说,这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季在渊问军师:“何解?”
军师在投到季家军大帐前,是个准和尚,学了满肚子的这个经那个法,说话总有点神叨叨的。他一边盘腿坐在小桌前敲着木鱼,一边轻描淡写的回了季在渊一句:“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未免季在渊冲自己发火,军师还很及时的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我说的,是佛祖。”
季在渊久久没有再说话。他已经忘记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了,最深的记忆就只有军师敲击木鱼的咚咚声,一声比一声烦人,一声比一声讨厌,扰的人脑壳疼。他只记得自己最后一字一顿的说:“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离开闻或跃,哪怕那是他最大的恐惧源头。
“我觉得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保护好他,不叫他经历一丝半点的风吹雨打。”
这话季在渊一直记到了今天,并始终奉为自己的行动纲领,他觉得他一定可以保护好闻或跃,至少,他不会再犯下同样愚蠢的错误,再让闻或跃离开他一次。
只不过,他好像再一次搞砸了他们之间的事。
因为他隐瞒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
闻或跃却一点点扬起了唇角,越咧越大,眼神明亮,直至把自己笑成了一个小傻子,他一个健步上前,不管不顾的给了他的大将军一个紧紧的拥抱。
古代可不流行这个,但是,管他呢,他们现在是现代人了。
他真的太想他了。
闻或跃在季在渊的耳边道:“真好,我们又相遇了。”他甚至连自己都不能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激动,说来挺对不起江斐然的,但他和江斐然相认的时候,内心深处并没有这么多的波澜,以及情难自禁。
季在渊被突然而至的闻或跃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便抓紧机会义无反顾的反抱了回去。
他既觉得怀中的青年是那么的重,就像是一梭炮弹,击中了他的心;又觉得青年是的那么轻,就像是云霞入怀,带着恰到好处、始终暖人的味道。
季在龙正式确定了,这个家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你们明明是两情相悦,还给我玩什么暗恋?这年头的人真的太坏了,把狗骗回家杀。他起身告辞:“既然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啦。”
“好的。”季在渊是这么说的。
“路上注意安全。”闻或跃则是这么说的。
总之,没有一个人想要表达哪怕稍微一丁点的不舍与挽留。
季在龙站在门口,苦大仇深的盯着眼前这对狗男男。虽然离开的话是他说的,但他们这样一句原因也不问的就送他离开,会让他产生一种他们在迫不及待想让他走的错觉。
“自信一点,不是错觉。”季在渊轻松猜到了季在龙的心中所想,并残酷的帮他认清了现实。
闻或跃是第一次对别人这么不近人情,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确实有些私密的话想和大将军两个人单独谈,就只能先请外人离开了,他以后一定会补偿他的。
幸好,季在龙的家离的很近,就在楼下。季在渊也已经提前为堂弟请了大厨,做好了晚饭。
在能够看到城市灯火夜景的餐厅长桌前,闻或跃与季在渊相视而坐,眼前的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各色食物,大多数都是按照闻或跃喜欢的口味做的。他们谁也没有着急开口,只是一起举杯,先为他们的“他乡遇故知”庆祝了一下。
红酒是闻或跃拿来的上门礼,闻老爷子的友情赞助,据说他这瓶也是朋友送的什么什么康帝。
闻或跃不懂葡萄酒,更不懂酒的牌子,他只知道这玩意喝起来可太奇怪了。
季在渊很及时的推过来了一杯冰可乐。
“我真的太喜欢现代了。”闻或跃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的快乐水,终于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在渊怔怔的眼前唇红齿白、乖的不得了的闻或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毕竟他瞒着闻或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分不清闻或跃到底想要先搞清楚拿件事。
***
季在渊和江斐然差不多,从小就在不断的做着与大启有关的梦,他会梦到北疆的无垠广袤、长河落日,也会梦到雍畿的盛世繁华、宫墙斑驳,但记忆最深的,还是一个总会跟在他身后、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努力跟上的华服少年。
少年就像一个背着壳的小蜗牛,小心翼翼的探出触角,对他发出了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信号。
可惜,少年的脸,季在渊始终无法记下。当一夜美梦醒,他的容颜就会像是被遮住了一层雾,无论如何都再难看破。
一直到那日在江左的酒店,季在渊与闻或跃不期而遇,旧日的一切才在刹那间清晰了起来,就像是一面之前怎么样都擦不干净的镜子,在瞬间变得光洁明亮了起来。季在渊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也看到了少年的样子。
是他了,没错,只可能是他。
那个填补了季在渊整个梦境的少年。
也是在见到闻或跃之后,季在渊才想起了自己除了大将军以外的另外一个身份——大启昭帝的原配皇后季在鸢。
那真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女装黑历史,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季在渊也不是有意要骗闻或跃的。
而是……
很奇怪的,季在渊明明很确定自己是男儿身,也并没有什么想要变成美娇娥的愿望,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女的。就像是有谁,强行把这个想法灌输到了他的脑子里,不仅让他觉得自己是女的,还必须得是女主角。
总之,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小姐季在鸢的传闻,就是这么来的。
连不少世代生活在北疆的人都笃定,季大将军府里,存在着一位与季大将军有九分相似的双生子大小姐。
先帝与季老将军的盟约,倒是真实存在的。
当年的原话是,若季家生下女儿,一定会母仪天下;若季家只有儿子,那就是下任帝王的手足兄弟,地位比肩的一字王。
中宗这话到底算不算数,他自己都不确定。季老将军也纯粹当他放屁,根本就不会认真。但这并不妨碍,当未来的某天,他们可以以此作为条件,从朝廷手上要到更多的好处。
恰逢新帝登基,边境线外的蛮族躁动不安,季在渊便想趁此机会,给蛮族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在秣马厉兵的同时,季在渊派遣了能信得过的属下——也就是季在龙的前世——带着盟约入了京城。目的却不是逼皇室认下当年的承诺,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讹到好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借着传闻,真的无中生友一个妹妹出来的原因。索要皇后之位,会显得相对没有攻击性,要是非要当什么一字并肩王,那就很容易被误会成要造反了。
就,在季在渊本来的计划里,朝廷肯定是不会认什么腹中之约的,毕竟他的“双生子妹妹”可是同他一般大,是个二十多岁还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了。朝廷无论如何都会拒绝,那么,他们就可以顺势用盟约换来军需粮草,越多越好。
就在季在龙出发的前夜,季在渊在府上突然遇刺。
季在渊武艺高强,人肯定是没事的,就是可惜放跑了刺客,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入了大将军,目的不明,来者不善。
军师的建议是,哪怕季在渊真的没事,也不如索性假装受伤,看看对方到底打算干什么。
季在渊同意了,为了演的像那么一回事,他们还特意从死牢里找了一个即将被秋后问斩、脊椎尽断的死刑犯,化作季在渊的样子躺在了床上。
季在渊本人则用缩骨功,稍微变矮了些身形,扮做了自己的妹妹。
就在这个时候,季在渊以为自己是个女人的疯病又犯了,他起来一看这闺阁的布置,长裙首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就是个女人啊,没错了,他爹娘过去还总和他说,你其实是个男的,他爹娘才疯了呢。
又因为根深蒂固的认为“哥哥”只是在假装不良于行,他根本就没关心躺在后院的“哥哥”,偷偷跟着季在龙的队伍就入京了。
当然,季在渊入京的目的,并不是闻或跃脑补的那一套什么看看未来的夫婿,他还没有那么恋爱脑。他就是怕季在龙把事情搞砸了,才决定自己亲自上阵的。
结果哪成想,季在龙没有出问题,反而是他,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季在渊化作的普通亲兵,在无为殿外被闻或跃一眼给找了出来。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快的就像是龙卷风,季在渊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闻或跃的提议,就,他真的很难对着闻或跃那一双期待的眼睛,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想让他开心。
仅此而已。
而且,闻或跃看上去对这段婚姻也是认真的,所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试试就试试呗,说不定他当上皇后之后,吹吹枕边风,哥哥能得到更多的军需粮草呢?
那一天,知道内情的季在龙在大殿之上,看见小皇帝牵着他家将军的女装一起出现,并真的答应了婚事的那一刻,到底有多崩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个新帝到底是多眼瞎?虽然将军用了缩骨功,但将军依旧很高啊,至少比小皇帝高,他到底是怎么一个小天才,才会觉得这样的人能是女扮男装的?!
但,事已至此,谁都没有办法再反悔了。
如今这样,与用婚约敲诈的行为,是完全不同的。后者都是事实,他们只是想换一笔军需,对谁都好。后者那可就是该诛灭九族的欺君大罪!季在龙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他回去之后就开始掉头发,一把一把的,差点英年早秃。
反倒是发自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女人的季在渊,情绪超好,一心备嫁。甚至不是很能理解季在龙的崩溃,他们家和皇室强强联合,到底有什么不好?
季在龙根本不想和脑子坏掉的将军说话,只说“等你想起来,你就明白了”。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月,眼瞅着季在渊和闻或跃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配合越来越无间,季在渊甚至莫名其妙就点亮了宫斗技巧,还没有当上真正的皇后呢,已经以正宫自居,斗遍了后宫无敌手。
一切都在朝着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北疆真的出了问题,季在龙不得不动身,赶回去替将军处理。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季在渊已经不想再回忆。他只知道,他恢复男儿身的认知,是在季在龙的死讯传来之后,那一口郁结于胸的鲜血,不仅打破了雍畿文臣心中和平安逸的自欺欺人,也叫醒了沉迷女装的季在渊。
看着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哪怕是季在渊,也有了那么一刻短暂的不知所措。
借着“生病”,季在渊恢复了大将军的身份,先回到北疆,凭借一腔怒火,以及季在龙以生命为代价获取到的关键信息,一举拿下了屡次犯边的蛮族。
虽然并没有真的如季在渊最一开始想的那样,彻底消灭,但也是把蛮族赶去了大雪茫茫的更北边,让他们再不敢生出回来的心思。他们被迫朝更远的地方迁徙,会不会成为别的国家的麻烦,那就不在季在渊的思考范围了。
季在渊当时满脑子只有要赶紧回到雍畿,不能让事迹败露。
至少,不能败露在他对闻或跃亲自坦白之前。
当季在渊再次以大病初愈的未来皇后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时,他和闻或跃的大婚就近在眼前了。
季在渊开始直面,并一点点的收拾起了自己制造的烂摊子。好比,他以大将军的身份,一边通报此次战役的细节,一边和闻或跃当起了笔友。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为了一个错误开始撒谎的时候,后面为了弥补漏洞,就会一个套一个的将错误越扩越大,犹如滚雪球,直至再也无法收场。季在渊在那个时候还并没有这个意识,他只是不想让闻或跃觉得他是个骗子。
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天才”的主意,先让闻或跃接受了大将军的身份,再和闻或跃坦白。
甚至,如果可以,他真的恨不能自己就是自己的妹妹,嫁给闻或跃,好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
可惜,他不是。
他甚至不是个女的。
而闻或跃是那样期待着,能够迎娶他的皇后。在闻或跃给大将军的信里,他说,他虽然不能给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他可以保证皇后永远是皇后。甚至对大将军做出了,会在自己真正掌权后,放一部分宫妃离宫的承诺。
季在渊没想到闻或跃对他,不对,是他扮演的皇后能爱的如此深沉。至少在季在渊看来,能让一个帝王有了想要遣散后宫的想法,那必然得是情根深种了。
他对闻或跃也不是……没有感情……
大婚如约而至。
季在渊终于还是给了自己最后的期限,就是这一回了,他一定会在大婚之夜,和闻或跃说清楚。
季在渊连刀都准备好了,任凭闻或跃处置,他认了。
季在渊也已经为闻或跃想好了后路,如果闻或跃不接受,那就是帝后新婚燕尔,皇后就突然暴毙,不仅能栽赃嫁祸给闻或跃最大的政敌,还能给闻或跃一个重新选择婚姻的机会。这一回,再不会有人逼他,他想选谁就选谁,不想选那就用皇后尸骨未寒为理由拖着,拖到他重新遇到一生所爱为止。
季在渊想好了万全之策,却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他一身凤袍喜服,忐忑不安的坐在无为殿内的龙床之上,却只等来了小太监慌里慌张冲进来的一句“大事不好了,娘娘。”
陛下毫无预兆的昏了过去。
季在渊虽然第一时间控制住了事态的发展,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他用尽了所有他能够想到的办法,废寝忘食,不管不顾,不惜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也想要追查到,到底是谁做了这一切。
可疑之人有那么多,却没有一个真正能与闻或跃的昏迷彻底建立联系的。
随着闻或跃昏迷的时间越长,季在渊就越疯狂,他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休息,因为哪怕只是稍微松一口气,他都会忍不住的想,这一切也许就是他骗人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永远失去了他的陛下。
执念终于成魔。
当季在渊从回忆里抽身时,闻或跃的手已经越过桌子,自然而然的搭在了他的手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朕很好,不,我很好,比在古代当皇帝可快乐多了。我的昏迷不是任何人的错,将军无须自责。至少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皇后的。”
季在渊反握住了闻或跃的手,就像是在用尽一切的力量,去证明眼前的闻或跃是真实的,他真的回来了。
这一刻,他根本顾不上思考,一切都只能依靠本能反应。
闻或跃实在是抬不擅长安慰人,他只能笨拙的没话找话:“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昏迷,就像是在一场大型剧本杀?所有嫌疑人都在提刀的路上。”
“你还玩剧本杀?”
“那片海比较爱玩,他说创作型的人和戏精都会比较偏爱这个游戏。”闻或跃本人对此倒是提不起什么劲头,但他不介意在今天晚上陪大将军玩一会儿。
“虽然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我们还是可以试着一起分析一下,到底是谁害了我。”
想要解决心理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去面对这个问题。这是闻或跃在编造自己的心理问题时,从心理书上看到的。很显然,他的死给大将军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能拥有这样忠君的臣子,是他之幸,也是大将军的不幸。
“也许我们一起找到凶手,你就不会再想这个事了。”
季在渊看着闻或跃想要帮忙的真挚双眸,看了许久,他本来想说,不,算了,那毫无意义,我甚至无法把我当年查案的真实视角传递给你。但,就像他说的,他真的很难对着闻或跃那一双水润的眼睛说不。
所以,他最后听见自己说的是:“好。”
“我当年的调查方向是这样的……”
“你当年?”闻或跃一愣,“你当年回雍畿了?不是说你在战场上受了伤,没有办法赶回来吗?”连亲妹妹的婚礼都要错过,这一直是闻或跃替大将军觉得遗憾的地方,他甚至一度想要延后婚礼,直至大将军痊愈能够来参加。
当然,这遭到了皇后与大将军这对兄妹的一致反对。
“我妹妹给我写信求助,我怎么可能安心在北疆养伤?而且,陛下您都不知道您对于我……对于这个天下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季在渊只能再次当起了小骗子。
闻或跃毫不犹豫的信了。
“我和我妹妹当年发现,在大婚那一夜,有想法的人还挺多的。”有想要阻止这场婚礼的,也有想要弑君的,还有想要杀皇后的,差不多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只是有人把想法付诸了行动,而有些人只是想想。
想要阻止婚礼的人,又分为好几派。
好比那些不死心依旧想要自己女儿上位当皇后的老臣,他们不反对大将军的妹妹充盈后宫,却很反对大将军的妹妹当上皇后。说句那啥的,他们都已经赢了蛮族了,大将军可以说是已经没有用了,在这么用后位拉拢,有什么意义?
也好比,自己想当皇后的人,那肯定是不想看到皇后就这么顺顺利利嫁给皇帝的,说皇后命硬克夫的奏折都已经提前写好,就差真的整出什么事了。
“我并没有在对您暗示贵妃有问题,”季在渊提起贵妃的时候,总是不能做到完全的公正,“但她一直很不喜欢我妹妹,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闻或跃苦笑:“是我让皇后受委屈了。”
贵妃这里的想法,还能和想要杀皇后的人合并同类项,她想要杀皇后的理由,无外乎她想嫁给皇帝。而其他人的心思嘛,就更简单了,他们想要破坏皇帝和大将军之间的联盟。
至于想杀皇帝的人……
“理由就跟多了。”
“是我的兄弟和太后,对吗?”闻或跃比季在渊动作更快的揭开了房间里的大象,“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习惯了。”
虽然中宗在最后一刻还是决定把皇位传给闻或跃,他唯一的嫡子,但不服气这一决定的,大有人在。
闻或跃的兄弟姐妹就更不用说了,谁不想当皇帝呢?特别是在自己离那个位置本来就已经很近的时候。
但最反对闻或跃的,是他的亲娘,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
太后的态度很微妙,一开始她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想把自己的侄女那云,塞给闻或跃当皇后,并处处以不孝掣肘着闻或跃。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儿子哪来的那么大的仇恨,就仿佛闻或跃不是她亲生的一般。
而太后的这种明明很厌恶,又不得不忍耐的奇怪心理,在某一天突然就加速变异,成为了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闻或跃在昏迷前,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太后。
“你有注意到吗?在我大婚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太后突然想要效仿西域传来的习俗,给自己宫中泼甜墙。”
泼甜墙,是西域宗教那边特有的一种当地风俗,顾名思义,就是教众会往圣宫的墙上泼洒牛奶和白糖,据说这样的泼洒,既可以使墙皮更加坚固不易脱落,让白墙更白,也是一种特殊的祈福方式,能够保佑教众平安。
这种奇奇怪怪的动作,一早就被闻或跃看在了眼里,太后只让人泼了自己的宫殿,还有那良妃所在的宫殿。
如果说这里面没有问题,那才奇了怪呢。
季在渊提起这个,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并且第一时间让人进行了调查。”不惜把太后逼的死死的,逼到了贵妃那一边,“但是很遗憾,墙面上确实只有牛乳和白糖,还混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但没有一样是有毒的。”
而且,只是泼墙,真的无法锁定太后是怎么作案的。
“我唯一能想到的,”季在渊越说越慢,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听起来滑稽极了,“太后大概是觉得其他手段已经无法战胜您了,所以她,换了一个领域。”
“……哈?”
“我在太后宫中发现了厌胜之术。”在古代,这确实是个很值得受到重视的事情,但到了现代,这一切充其量就是“画个圈圈诅咒你”的层面。
闻或跃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竟然能把太后逼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挺成功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闻或跃指着窗外,突然说了一句:“猫。”
“什么猫?”季在渊还沉浸在过去的查案里,没有反应过来,“宫中当时的动物,我也……”
“不不不,我是说真的猫!”闻或跃站了起来,指了指正前方,就在餐厅对着的落地窗外,有一只圆滚滚的灰色小奶猫,正在透过玻璃看着他们。见闻或跃看过来,小猫还好奇的歪了歪头,对着闻或跃喵呜了一声。
萌到了心里。
也足够吓人。
这可是三十三楼!
“快救人!不对,救猫!”
等闻或跃和季在渊好不容易,想办法把这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猫抱进家里之后,他们都累出了一身汗。当事猫却十分自来熟,一点也不害怕,在沙发角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给自己舔起了毛毛,好像非常受不了自己刚刚在外面弄的一身灰尘。
等它舔够了,它就直接睡了过去,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一起一伏,惬意极了。
闻或跃和季在渊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晚的惊心动魄。他们不知道小猫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只能先联系了物业。
物业管家第一时间上了门,但他也对小猫的存在也是一问三不知。
因为整个三十三层只有季在渊一户,小猫肯定不可能从隔壁,顺着墙檐走过来。而三十三层下面的一层,也就是三十二楼,是季在龙的家,他完全没有饲养小宠物的那份爱心。
从三十楼再往下,每一层就不是一户了,但不少业主今晚也不一定住在这边。
目前来说,就只能先这样了。
管家表示,物业这边很愿意先帮忙养着小猫,直至找到小猫的主人。但季在渊却拒绝了,因为闻或跃的眼神从把小猫抱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只小灰猫:“我们自己会照顾好它的。”
“好的,一旦有了任何与小猫有关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事情就只能这样暂时先告一段落。
季在渊和闻或跃一起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他歪头,笑着问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闻或跃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重新激动且期待了起来:“皇后呢?我怎么没在你童年的相册上看到皇后?”
季在渊:“……”因为根本就没有皇后这个人。
闻或跃又问:“所以,皇后这辈子,不再是将军你的妹妹了吗?”
“大概。”季在渊说的很含糊,没有办法给出闻或跃一个准确的回答,只是反问,“陛下为什么这么想要见到皇后呢?”
闻或跃直接被愣住了,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全世界,朕最喜欢皇后了呀。”